——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乱七八糟的念头太多,纪行满脑子乱糟糟的,扯过队服外套蒙住了脸,干脆不看?旁边这个精神污染源。
但主观唯心主义到底行不通,有?些东西不是不看?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的,纪行蒙住眼睛挡住了光线,思绪却活跃得快要跳起踢踏舞。
他跟脑子里跳踢踏舞的小人斗争了半晌,飞机航程都快过半了,才勉勉强强凑出一点睡意,往旁边翻了个身。
这么一翻身,身上盖的小毯子就顺着往下滑溜了一下。
纪行迷迷糊糊的,不想伸手,干脆就没管。
他沉在旁边那股被自己当作安眠药的水调香里,慢慢地要睡过去。
又突然感觉那股香凑近了一点。
那其实是非常稀薄的香味,都不知道是祝岚喷在身上?的,还是他用惯了导致所有?衣服上?都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那股味道,总之淡淡的,很好闻。
纪行在半梦半醒之间吸了吸鼻子,感觉到旁边人蹑手蹑脚地动了一下,然后刚刚滑下去的那张小毯子就被轻轻提了起来,重新盖回了自己腰间。
......
“你?还真是拿纪行当小孩子养啊,”周舟隔着一个过道,等纪行睡熟了之后忍不住说,“哎这心上?人和路人就是有分别哈,都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祝岚懒洋洋地一撩眼皮:“我对你这么好,你?敢接?”
“不敢不敢,”周舟想一下都觉得夭寿,“算了算了。”
后排圆星正跟毛毛凑在一块儿看电影,乒呤乓啷放鞭.炮的声音通过耳机传了一点出来。
周舟听了一会儿,联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看?机舱里为了增添年味儿特意挂上?的中国结,又小声问祝岚:“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回基地待不到几天就要?放年假,你?今年准备回哪儿去?是回魔都,还是回欧洲你?爸妈那儿?”
祝岚揉揉眉心:“还没想好。”
“这都能没想好?”周舟拧起眉,“那你准备着去哪儿?还是要在基地就地过年?我先说好基地可没买什么瓜子饼干开心果,伺候不起你这少爷。”
“谢邀,不劳驾让你给我买年货,”祝岚侧过脸看了一眼纪行,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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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基地,把从京安千里迢迢抱回来的三座奖杯放到那面奖杯墙上?,日常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要?说唯一有?点什么不同的,就是临近年关,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训练,跟隔壁几家战队约了两场训练赛,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变成了隔着网线友好互喷。
陆楷被气得头痛,到最后也不想约了,任这帮狗逼自生自灭。
教练一不在,毛毛和圆星彻底放飞了自我,三天两头地跑出去逛街买东西,就连本地人周舟也慢慢地减少了来基地的次数,回家去一心置办年货外加准备第十八次相亲。
鸡飞狗跳之中,只有纪行一人还保持着规律的训练作息。
他对年节没什么兴趣,那些哄小孩子用的红包啊糖果啊,也早在十来岁时就没了印象,在欧洲飘了两年,也都是在自己租住的小屋里或者网吧里,对着屏幕过的春节。
早无所谓了。
上?一次正经过年......好像还是两年前在祝岚家吧?
但那栋房子现在也不在了。
纪行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跟周舟打个招呼,就住在基地里算了。
他调出了周舟的微信界面,正要拨出去语音通话,就见自己的屏幕先闪了起来。
是个异地号码,没有储存备注,一串数字冷硬地跳动着。
纪行抿了抿唇,退出了一局排队,走到窗边上接了起来。
那头是个熟悉中夹杂着陌生的女声,褪去了当初的歇斯底里,显得有?些疲惫和苍老,问他今年在哪里过年。
纪行沉默了一会儿,没回话。
那边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些什么。
纪行只继续沉默地听着。
也许是他太久没说一句话,那边也觉得是自讨没趣,又寒暄了两句,叫他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就挂了电话。
纪行握着手机,看?着上?面不到五分钟的通话记录,觉得心口有些梗。
那些年少时习以为常的打骂和争吵还在记忆里存活着,却也慢慢开始褪色了,纪行再回想的时候,已经很少会再觉得痛,犹如一枚石子砸进水里,除了在心中那湖名为“过往”的水里激起一点点波澜,再不会有?别的了。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对着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却连一句“新年快乐”都说不出来。
纪行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从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翻了很久才翻到那个同样没有?备注的头像,点开对话,转过去了五万块钱。
那边很快收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在界面上面显示了很久,最后发过来的也只有一句话:“妈妈对不起你”。
纪行看?了两遍,然后左滑,点击删除。
都过去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纪行把手机收回兜里,站在窗口抽完了一整支烟,又重新回到了机位上?。
他连续打了一整个下午,等到周舟他们晚上?回到基地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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