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莫多想。这不是越来越好了。”农家汉子笨笨地劝着父亲,瓜棚外头又传来响动,一个算命先生举着他的旗杆晃悠悠地进来。
“这位秀才公说得好啊,自古以来就是‘耕读之家’,从未有过‘商读之家’的说法儿。这是皇上和小殿下仁慈,匠人能过上好日子。哎……”
“那可不是?摊上好时候了。”老人家强撑一个笑容出来,招呼算命先生坐下来,“道长吃个瓜,歇一歇。”
农家汉子正好一刀切开手里的大西瓜,请在座的人都来吃一块。
算命先生坐下来,眯眯的小眼睛看一眼“老先生和小公子”,刚有一点念头,一块西瓜送到他手里,他的思绪被打断,专心吃瓜。
皇上眼睛一眯,弘星瞧着算命先生眼睛闪闪放光,只是——看一眼玛法,抓住机会再吃一口西瓜,皇上眼角余光看到,一把揪住他的小胖手。
弘星“乖巧”地笑:“爷爷吃西瓜。”
一勺子西瓜喂到玛法的嘴里,眼睁睁地看着玛法招呼人都来吃他们剩下的西瓜,弘星摸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兴趣又放到算命先生的身上。
算命先生年纪大约五十岁,瘦长脸,略脏乱的胡子,一身青色道袍道士冠,还真有点儿仙风道骨、忧国忧民的气质。
他用一口西瓜,慢悠悠地张口:“要说先皇,那可是是真慈悲。我家祖师爷去见他,他当场就答应道家人不用剃头。”
“皇上也是真慈悲。小殿下也是。要老道说啊,这次有关匠人的动静闹这么大,这里头的事情,多着那。你们身在俗世,身在其中,看不透。”
瓜棚里的都跟着夸一回先皇,特真心的那一种。皇上心里一叹,抬手摸摸乖孙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读书人李绂到底是关心仕途,抱拳行礼问道:“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
算命先生那老花加近视的老眼,看一眼浑身直冒金光的小娃娃,慢悠悠地回答:“承蒙招待,小道言语一二,诸位听听就罢。之前皇上和小殿下都说‘人都是大清人’,这是事实。可是人怎么能一样那?
正经科举读书人,包衣、旗人、商者捐官儿……各个圈儿都不一样。”
“可皇上和小殿下都说‘人都是大清人’,在皇上和小殿下的眼里,天下人都是大清子民,这是皇上和小殿下的慈悲。旗人、包衣、不在旗的人……都闹,皇上生气,这不,皇上拎出来匠人,他们都不闹了。哎……”
皇上:“……”
弘星的目光从算命先生身上转回玛法的身上,炯炯有神,全是小问号。
但是,李绂还真若有所思。
就连那农家汉子也恍然大悟:“之前是,旗人、包衣、不在旗的人……闹。现在是读书人、匠人、商者……闹。”
老人家一脸担忧:“为何都要闹?闹得皇上和小殿下不安生。”
算命先生摇头:“老人家,这人,不闹,还是人吗?你看那田老爷,发现你家要起来,他就要陷害一出。他就看不得你家好起来。”
老人家更担忧。
农家汉子生气。
读书人李绂刚刚思有所得,继续思考。
皇上:“……”绷不住,捧着西瓜吃一口缓一缓。
弘星:“……”心里的问题多的冒泡儿,记得猫抓一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
弘星听着对道士大为好奇,可他吃了一肚子西瓜,急事儿来了。跟着农家汉子在田地边解决“人生小急”,听到农家汉子夸他“又高又远有前途”莫名骄傲。
官道上在铺设沥青,留出来的道路连恒哥儿驾驶的小马车也不能走,弘星和玛法从小路骑马回来客栈,洗漱沐浴换衣裳,问题一个接一个。
“玛法,‘两淮盐、天下咸’是什么?
玛法,李绂说‘楚中数百万生灵之膏血,无不输于淮上’弘星也不明白。
农籍、匠籍、商籍……玛法,匠人地位低微,是什么?”
亲亲玛法躺在躺椅上,遥望远处的落日,近处的池塘带风,荷花飘香,瞧着乖孙儿懵懵懂懂的小模样乐呵。
“盐铁乃是国家命脉,知道不?”
“玛法,弘星知道。”
“大清目前的大盐场,一个长芦,一个两淮。两淮每年供应全国最多的盐。所以人说‘两淮盐、天下咸’。”
“玛法,继续说。”
“好——玛法继续说。”亲亲玛法伸手捏捏乖孙儿的胖脸颊,笑哈哈的。
“盐原本是私人贩卖。春秋时期,管仲向齐王说:如果你要收税,哪怕只加一文钱,百姓都要舆论大哗;但是盐,这是每个人都需要。
国家只要垄断这个关乎民生的盐就可以稳定,哪怕朝廷要给盐涨价三文钱,百姓也只服从没有意见。”
“国家控制盐,各国各朝代认同。秦朝和西汉初年曾一度被废除。汉武帝时期,汉武帝为征服匈奴增强国力,对盐业实行国家专卖。
到唐朝,朝廷把生产盐和贩卖盐交给商人,只控制中间环节。
到宋代,分为官搬官卖和钞引制,即通商法。大体分为三个方法。”
皇上抱着乖孙儿,好似看到这几千年来,人们为了盐,盐代表的权势利益进行的争斗。
“一种是,朝廷直接售卖盐田,出价高者得到后续的所有经营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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