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来,所有人都按捺不住激动,全都跑去了城门附近的大道上,紧张地张望等待。
然而只有最为经验老到的人才知道该往伊什塔门过去——那是王与王后建立默契的地方。只要回来的人真的是王,就一定会在伊什塔门遇上迎接他回家的王后。
于是,整个巴比伦城一片欢腾,而伊什塔门跟前,以及从伊什塔门通往王宫的大道上,人头攒动,前来迎接的巴比伦市民全都挤在道路两端,在宝蓝色美观的瓷砖墙之外,又筑起了一道欢乐的“人墙”。
伊什塔门已经打开,激动的人群在门内等候。
可是撒尔,巴比伦的王,真的会回来,会出现在世人眼前吗?
在天空中盘旋的猎隼大声鸣叫着,仿佛是王者出现的先奏。
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王后已经驱动座下马匹,从伊什塔门中疾驰而出,奔出很远,几乎已经在地平线上。在那里她终于停了下来,面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只见那男人张开双臂,将王后拥入怀中。
“是王,是王——”
这时还留守在伊什塔门前的枢密大臣古尔温,已经兴奋得将自己的双臂高举在空中,完全不顾什么重臣形象,在塔楼下转着圈子跑了起来。
“真的是王!”
得到了枢密大臣的确认,巴比伦的市民们瞬间的欢喜近乎癫狂。传话的声浪以伊什塔门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向整个城市散开。
“王回来了——”
“王回来了!”
有史以来,第一位,以王者之尊,却勇敢地踏上艰险征途的王,终于踏尽波浪,回到巴比伦来了。
*
“重溯文明计划”的大实验室里,各项仪器运作正常。唯有一项仪器突然开始闪烁黄色的灯光。
这时大实验室里刚好没有人:一向以实验室为家,被同事们戏称为“被种在实验室里”的丹尼尔,破天荒地应邀出席交流活动去了。
这枚仪器闪了一会儿灯,又恢复了正常。
有研究员进来,扫了一眼,见一切正常,就被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盛况”所吸引了,抱着双臂开始欣赏起古代人们欢迎王者归来的大联欢。
*
撒尔看见伊南策马向自己狂奔而来的时候,觉得眼神被牢牢地黏住了根本无法挣脱。
她还是那副样貌。
算来距离第一眼看到这位“米底公主”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撒尔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青涩的毛头小伙,可是伊南还是那般美艳绝伦。
撒尔心里一咯噔,突然想到,待到他将来年华老去,可是身边的娇妻依旧美丽如昔,老夫少妻,这该怎么办?
反观他自己,刚刚回到陆地的时候,连陪伴他四年的忠心下属都笑话他,头发长长,手爪尖利,像个野人。
在埃利都的时候,撒尔已经找了手艺最好的理发师傅,将他那一头打结打成海藻状的长发全都修掉,剪成原先那样精干的短发,络腮胡子也剃得利索,露出光溜溜的下巴。手脚指甲,更不用说,都修理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他努力将自己打扮成初见她时候的样子,但是却发现自己早已与当年不同——
他的皮肤在海上晒成了古铜色,常年日晒之后感觉衰老得特别厉害。才刚到现在这个年纪,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皱纹。他的眼角和嘴角,再也不像是寻常年轻人那样扬起。他紧抿着嘴的时候,细纹会显得尤为深刻。
她不会变老,她永远青春——而他,终将不可阻挡地老去。
可瞬间他又反应过来:这不奇怪,她一直如此,几千年前,她已是这副容貌。
这样想着,撒尔一跃下马,他张开双臂,拥住了他的妻子,颤声说:“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副模样!”
不止佳人如旧,巴比伦王国也依旧。她为他守护住了以前他取得的任何一点小小成绩。
撒尔感动不已,又为自己的离开而惭愧不已,忍不住将自己的额头迈在伊南的颈窝里。
伊南轻轻拍他的肩膀,待他抬起头来时,才捧着他的脸柔声说:“而你,也还是我心中的样子。”
皮囊可以换来换去,而她欣赏的,不还是这具皮囊里的灵魂吗?
撒尔望着伊南,忽然欢喜地一声大喊,抱着他的女人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温存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一同上马,共乘一骑。撒尔在前,伊南在后,环抱着撒尔的腰。另一匹坐骑就让它在一旁随意地跟着。
巴比伦的百姓:不奇怪!早已料到了,今日就是狗粮的盛宴!
撒尔就这样紧紧拥着他的妻子,来到伊什塔门跟前。
古尔温一声低喝,卫士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撒尔庄严地巡视他的臣子和卫队。他的眼光扫过远处几个孤零零站着的人:那是他的弟弟们。
几个王子根本经受不住撒尔目光的压力,一个个全麻溜地跪了下来,个个心想:大哥这都好端端的回来了,他们还蹦跶个什么劲儿。不如在大哥面前讨好一二,将来没准能被封到哪个行省去当总督。
塔克奇跪得最快,还没忘了教导弟弟们:“我早说的吧……”
撒尔却把眼光收回来,他一点儿也不想把心思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满意地感受着她将面颊贴在自己的背上,呼出暖暖的水汽,一如记忆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