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早当面问个清楚的呢?
汉谟拉比伸手摸摸他下巴上的胡须,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两名女子,突然点了点头,说:“好,王就依照伊丝塔小姐的意愿,将你们父母留下的财产,‘公正’地平分给你们两位。”
艾里伽尔的心在短短的片刻之间,从山尖跌到谷底,再从谷底飞到山尖,来回激荡了数次。当她终于听见了汉谟拉比的“最终裁决”,兴奋得无以复加,立刻跪在了王庭正中的地毯上,向王谢恩——
一半就一半吧,从眼下的情势看来,能得到一半财产,已经是艾里伽尔能从妹妹手里得到的最好结果。
伊南却站在姐姐身边,冲着汉谟拉比笑得促狭:她听着汉谟拉比的语气,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
汉谟拉比看见她这副小表情,又是气又是笑,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当即转头看向希律:
“希律,让王来看看你公正评判与分配的能力。记住,一定要‘公正’。”
希律快步上前,向王行了一礼,承诺道:“是,希律将竭尽所能。”
他转过身,看向王庭中站着的这一对姐妹花。
伊南冲他笑得很甜;而艾里伽尔则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在说:汉谟拉比王都已经吩咐你秉公行事了,你敢有半点偏袒,我跟你没完。
希律低下头,略想了想,便抬起头,面对她们两人,说:“根据伊丝塔小姐的要求,她想要的公正,是不管已嫁女还是未嫁女,都能够平分尊父母过世时留下的家产。”
他刻意强调了“尊父母过世时”几个字。
艾里伽尔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她可是听说:父母过世时,田庄的出产很稀薄,而首饰作坊也没什么生意。如果平分那时的财产,她就亏大了。
但是父母过世已有一两年,谁还能记得请,当时田庄和作坊到底值多少钱?
“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过世时,留下了二百一十七顷的田庄一座,连同宅院,首饰作坊一座。成年的瓦尔杜七十九人,成年的阿姆图五十四人。”
“这座田庄,按照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过世前一年缴纳的税金计算,田庄的出产约为七十六万席拉的大麦与小麦,同等地力的田地按照市价计算约合白银四千五百九十三舍客勒……”
这世上,除了希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去记忆这些枯燥无味的数字;
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样强大的心算能力,能在这么短的瞬间里就把所有财产全都折算成白银。
“各位,首饰作坊在老爷和夫人去世的那一年,曾经申请了免缴税金,因为它是亏钱的,且亏损的程度超过了五百舍客勒白银……”
艾里伽尔望着立在王庭正中侃侃而谈的希律。
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
这么说来,父母过世时,确实只给妹妹留下了贫瘠的田地和经营不善的作坊。她的娘家能有今天的产业,全是因为她妹妹,她的妹妹……
这不可能!
一定是希律,是这个自诩“正人君子”的希律,身份低微的穆什钦努,沉迷于妹妹的美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求援时地抬头,看向她丈夫的同僚们。
王室礼官们纷纷将眼光避开去,这时谁还敢帮她?
倒是希律看见了艾里伽尔的眼神,温和地问:“艾里伽尔小姐,您难道不信?”
“我现在就让人从泥板库房里调阅相关的记录出来——你放心,这些记录都是可以相互佐证的。比如下一年的会计记录上可以查询到上一年的记录做比较……我不是一个能昧着良心,更改档案记录的人。”
希律就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备用的泥板,写下了几行楔形文字索引,让人去泥板库房里调阅泥板记录,送来王庭之中。
艾里伽尔看着这些记录,依旧不肯相信。她使劲儿摇着头,大声叫喊:“不,不可能的……”
“伊丝塔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可能,独个儿把田庄和作坊经营成这样?”
这时,一直站在伊南背后,默不出声的两个工匠终于开口说话了。
“艾里伽尔小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伊丝塔小姐此前病了很久,后来她病好了,就开始指点瓦尔杜们种田,又指点我们打首饰、制玻璃……府上的生意,确确实实是伊丝塔小姐一人之功。”
“艾里伽尔小姐当初想要强占伊丝塔小姐名下的所有产业,绝大多数都是伊丝塔小姐一手创造出来的。艾里伽尔小姐这就是……想要无端侵占伊丝塔小姐的成就啊!”
艾里伽尔闻言立即炸毛了:“别说了——你一个身份低微的工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向自己的主人说话?”
那名工匠似乎知道艾里伽尔的脾气,并不怎么在意,平静地解释:“艾里伽尔小姐,您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府上作坊里雇佣的工匠,全部都是自由民阿维鲁吧。”
“礼官大人,请您尽管分配,但有一样,无论怎么分,哪怕只给伊丝塔小姐留一丁点儿作坊——我们作为自由民工匠,也都会全部转去为伊丝塔小姐效力。”
艾里伽尔顿时闭目,死死地咬着下唇,她几乎快要气昏过去了。
如果她得到了一半妹妹的玻璃作坊,但是作坊里却没有工匠……她得来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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