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村民们谁也没动, 而是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胖胖的哈姆提老爷冲着伊南大声哭道:“我说小姑娘啊,咱们素昧平生, 从来没见过你。可是你为啥要逮着我们这两个村子狠狠地坑啊……”
伊南:……?!
“是呀,姑娘, 你可以年轻不懂事, 但你别挡着我们——你这么一闹, 我们还得想着怎么去向祭司大人们陪不是。”旁边的村民纷纷帮腔。
“万一真惹恼了祭司大人们,明年真的欠收该怎么办!”
“是呀,奉献给祭司们几头羊,和丰收女神的庇佑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阿爸,我是不是没法儿去乌鲁克了?”几个之前“中选”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出言相询,现场乱成一锅粥。
伊南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些村民,不应只以“愚昧”二字来评价他们。毕竟多少年来,他们的认知一直受到这些祭司们的影响和控制。
在村民们心里,一切都无关紧要,反正每年向祭司的进献不在少数,只求别得罪了祭司,为的只是千万别惹恼伊南娜女神,令他们无法获得丰收。
受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一旦闹出乱子,他们有的是各种理由帮祭司们解释,却把整件事归咎于把种种内情公开的伊南身上。
伊南撇撇嘴,大声说:“空口许诺来年丰饶算什么?我今天就能教给你们怎样让土地变得不再那么咸。”
她的声音很动听,即便在嘈杂的人声中,也能让人自然而然地辨识出来
“真的假的?”
“小姑娘,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伊南可不在意这些质疑,她自管自在祭坛上坐了下来,盘腿坐下,右手撑着下巴,一面轻松地笑一面说:“你们宁可信那些不着调的祭司,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明明白白地答应你们,能帮你们解决困难的人?”
“听我把话都说清楚,再去追那些祭司,就很难吗?”
声音好听就是有优势,伊南单凭只言片语,就将在场的村人一一安抚下来。
“你……”瘦瘦长长的阿克对伊南多少有点儿好感,觉得她无情戳破的事实虽然十分扎心,但是却解释了他心头的疑惑。于是阿克大胆地问:“你得说点儿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伊南笑着说:“我之前从没有到你们这个村子来过,你们也从没见过我。”
“但是我对你们的土地有什么毛病却一清二楚。”
“你们的土地,在很多年前还是能种植小麦的,但是最近几年小麦种下去立即会枯苗,只能种大麦。”
“每年到了春夏之交的时候,你们的田地里都会析出白花花的盐霜,尝一尝,还会有咸味……”
伊南说的,每一件都准,每一句都戳在村民们的心坎上。
“你……你自己不会也是个种田的吧?”有人高声问,“这土地的毛病,但凡这一带种田的都知道。”
伊南笑嘻嘻地给他们看自己的双手。那一双手白净柔润,没有半个老茧,也没有半点粗糙——天底下要说有谁能种田种成这样,恐怕只有神仙。
“那你说说,怎样才能让我们的土地不再变咸?”
伊南一扬手:“你们谁能去拿两个浅陶盘来,再升两堆火,我让你们明明白白地看见。”
伊南深知,如果要居民相信土地盐碱化的解决方案,绝不能光靠巴拉巴拉的干说,一定要让他们亲眼看见。
谁知这一招“故弄玄虚”村民们还真吃。当下真的有村民跑去按照伊南说的,取来了陶盘和柴火,搭起两个简易的灶,将陶盘顿在灶上。
“我还需要你们取一罐幼发拉底河的河水,一罐你们从村里的土地上挖出来的泥土。”
伊南一副要准备动手“做法”的模样,立即有村民忙忙地把她要的东西取来了。
很快,两个浅浅的陶盘里各自盛着从田野里取来的土——不用想,那土壤盐碱化严重,送一点到口中尝尝,除了能尝到浓重的泥土之外,自然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苦咸味。
伊南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将陶罐里的幼发拉底河河水浇灌在陶盘中,浅浅的一汪,同时伸手将陶罐里泥土与水搅搅,使其成为一团混浊。
然后她将两只陶盘都顿在土灶上,在土灶里生火。
旁边的村民都闹不明白伊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绝对要比刚才那些祭司更能卖关子。
“这两块,就是你们的田地!”伊南手一挥。
村民们都傻傻地看着:我们的田地?
“刚才我用幼发拉底河的水,给你们的田地进行了灌溉。”伊南又说,“底下的灶火,能让田地里的水,像被太阳暴晒过一样,慢慢减少,土壤会慢慢变干。”
虽然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蒸发”的概念,但是太阳晒过的土地会慢慢变干燥,这件事大家还是都能联想到的。
这时陶盘已经被烧得有点儿热,而里面盛着的泥水也已经过自然沉淀,水和泥也已经渐渐分层。
伊南捡了一只陶盘,托起两只盘耳,小心地将里面澄清的水都倒了出去。
旁边的村民一起惊呼好奇,不明白为啥灌溉后的田地,竟还要有除水这一步。
伊南往这只陶盘上继续倒水,等到陶盘里的泥水再次分离,她再次将澄清的水倒出,并且将整个操作重复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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