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内宅女子,前世颠沛流离,今生也只在京城待过,究竟为何两世相差这么大,她也不太清楚。可她清楚得知道她不是在做梦。前世每一天都是她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记忆扎在她骨子里,哪怕死过许多回,她依旧刻骨铭心。
薛胜宗也不怀疑她会说谎,毕竟她要不是经历那么多,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在三岁那年就自杀身亡,没有刻骨的仇恨,是做不出这样残忍的决定。更何况他们薛家比刘家日子好过太多,他想知道更清楚一点,“你能不能仔细跟我说说,两个世界有什么不同?”
刘锦凝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但还是将她小时候的事情说给他听,“前世我生活在青州府,安丘县,五羊村。村子里有两百多人,大多数都姓薛,族长叫薛正仁,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薛……”
她说得一字不差,这些大名,除了本族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因为乡下人一般很少喊大名,通常都喊小名。
薛胜宗越听越奇,他捏着下巴想了想,“除了接触的人有变化,那人呢?比如你说打仗?谁跟谁打?”
刘锦凝刚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架不住那时候到处动荡不安,大家只想着活命,聚在一块讨论最多的就是谁的兵马最多,哪位将军最强悍,如果城乱了,他们要往哪里逃等等。
刘锦凝将自己知道的从头到尾说一遍,“先皇最后几年重病,起不来床,太子临朝后就开始对几位亲王极力打压,福瑞王率先造反,气死了先皇。再然后其他王爷揭竿而起,整个良国乱成一锅粥,王爷们打来打去,听说死了不少王爷。再到后来,边城也乱了,大荣兵趁机南下直捣京城,生擒了太子。领头大将萧宝齐将皇室杀得一干二净,将京城世家全部屠戮干净,搜刮来的财宝堆积成山源源不断运回大荣。萧宝齐还逼太子签了些丧权辱国的条约,还让太子将兴庆府划给大荣。太子贪生怕死,全都答应了。”
薛胜宗大小也是官员,自然也听说萧宝齐的名字,他是大荣那边的权臣,最为好战。
先皇最后那几年,贪生怕死,担心有人谋反,让六十万大军牢牢守着京城,对大荣用银钱安抚。大荣视良国为囊中之物,高兴就搜刮一下,不高兴也搜刮一下。
薛胜宗还记得他爹提起大荣时就会咬牙切齿。这萧宝齐是豺狼中的豺狼。
先皇最后那几年,他公然撕毁条约,狮子大开口将岁贡一再加高。先皇都忍了。后来当今登基,当今不肯再交岁贡,从私库出军费往边防派兵,守住边城,大荣才没有攻过来。
今生跟前世相比,区别就在于,几位王爷是在先皇时就造反,被先皇派兵镇压,全都赐了毒酒。最有权的几位王爷都死了,当今登基后也就没有王爷乱国之事发生。当今要对付的只是大荣这个外敌。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薛胜宗低叹,“后来呢?”
刘锦凝叹了口气,“后来太子不甘愿当傀儡,就联合臣子意图杀害萧宝齐,不料反被对方所杀。萧宝齐原本想立太子的儿子当小皇帝,可是太子妃玉石俱焚,带着所有孩子自杀。萧宝齐手中筹码没了,只能自立为皇,登基成为良国皇帝,萧宝齐在良国制定四等人制,良国百姓为第末等,他倒行逆施,没几天天下又开始大乱。”
“各地藩王自成军队,其中就有当今圣上,他在南边招兵买马,声势浩大。萧宝齐御驾亲征,赢了几场战役后,在江南水战丧了命。后来他儿子登基为帝,没过两年,也战死了。再接着他孙子继位。”
“打了二十多年仗,直到最后,圣上收回良国河山,将大荣人都赶出良国,百姓才重新过上安稳日子。”
薛胜宗敲了敲桌面,“圣上登基是多少岁?”
刘锦凝想了想,“三十五岁。”
薛胜宗蹙眉,“依你所说,那李天应之前说的谶语‘萧姓易主’,这个萧指的是萧宝齐,并不是萧国公?”
“应该是。”
薛胜宗思虑再三,细心叮嘱她,“这事你别告诉其他人。”
“好。”刘锦凝迟疑一会,“你在护国寺时说会带我进宫见大姐姐,什么时候?”
薛胜宗笑了,“我已经叫管家往宫里递牌子了,但是你也知道,大姐姐现在是妃子,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得要等宫里通知。”
刘锦凝点了点头。
薛胜宗笑道,“走吧,我带你到后院,让你嫂子给你安排院子。你到底也是我们薛家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院子呢。”
刘锦凝有些排斥,低头绞着手指,“不用了。我……我可以去别人家借住。我跟萧国公夫人是很好的姐妹,她一定会收留我的,你不用担心我。”
薛胜宗叹了口气,“别人家哪比得上自己家。我知道你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忘不掉那些过往。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院子没经过别人同意,谁也不能进去。”
刘锦凝还是不放心,只要她看到那对夫妻,她就会想起前世,她根本没办法与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
薛胜宗见她不答应,猜到她在介意什么,想了想,叫了管家进来,“咱们老家的田租今年好像有问题,你让我二叔回老家一趟。”
管家一怔,老家田租不是他收的吗?老爷这是不相信他?
再一抬头,看到老爷冲他使眼色,管家多机灵的人,瞬间明白大少爷的意思,忙道,“对,对,老奴现在就去。您不说,老奴都给忘了。对了,上次老奴回去,族长还让我给您带话,说是老家那边要举行祭祀,得要大夫人去筹备。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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