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也要给先生送节礼,年节、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冬至、腊八和生辰,一共八个节日,每个节日就按一吊钱来算,也得七十二吊钱。”
“你考上童生,族长从公中奖励你一套文房四宝,价值五吊。”
“你考上秀才,族长奖励你十套书籍,是大公子从京城送回来的名师典籍,价值一百五十吊。”
“你考县试,置办脂烛水炭、餐器、衣席等,也是族长从公中给你掏了十吊钱置办。”
“你去府城考院试,族长从公中掏了二十吊钱作为路资。”
“你去长安考乡试,族长又从公中给你拨了五十吊钱。”
“你考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四次考试要找人作保,也是族长从公中拨的款,每次两吊。”
……
随着越算越多,刘青文的脊梁骨越来越弯。
他明白账房先生算的不是账,而是族长待他的拳拳之心,而他却忘恩负义,自请出族。他非要除族就是白眼狼。
周围村民们听这一笔笔账,看着刘青文的眼神带了几分鄙夷。
好似在说他,咱们族里哪儿亏待你了,你竟然还要出族?你还是人吗?
刘青文拳头握得紧紧,指甲掐进肉里,疼得他心都跟着发颤,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依旧没有认错。
账房先生见他无动于衷,只好又拨了算盘珠子,算了个总数,所有金额加起来一共是四百六十四吊钱。
他现在只是个秀才,每个月束脩也才两吊,一年不吃不喝也才二十四吊钱,这么多钱,他至少要还十九年。
许大郎看着刘青文,问他爹,“你说他会签吗?”
许成祖哪里知道,但他不能让刘青文签,他不能把侄女推到火坑,让她做一辈子绣活替他还债。
许成祖推了下陶德,骂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赶紧过去解释啊。难道要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你才高兴吗?”
陶德被他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到别人身上,才反应过来。
他拍拍前面人的肩膀,示意对方让自己过去。
陶德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挤进去,他进去后,冲刘青文施了一礼,“刘师弟,真的对不住,是我酒后失言。但我跟你未婚妻真的没有私情。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是那茶楼的人传错了话。我当时说的是想找一个跟刘师弟未婚妻一样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并不是对许姑娘有想法。”
他是秀才,可不能有觊觎别人未婚妻的名声,所以极力向刘青文解释。
这人是来澄清了,刘青文哪怕心里恨极了他,却也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大度,“陶师兄前来解释,自是再好不过。我自是相信我未婚妻的为人。”
他示意村民们看,“你们听,陶师兄与我未婚妻根本没有私情,是族长黑白不分,没有弄清楚事情始末,就仗着自己族长的身份越俎代庖,我要是听了他的话,真的跟我未婚妻退婚,那不是逼一个好女子去死吗?你们也是有儿有女,要是你们的女儿被别人污蔑,你们该作何反应?”
村民们面面相觑。
解释清楚,两人之间没有私情,那说明许姑娘是清白的。可族长却去退亲,就有些过份了。
村民们看着族长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好似在质疑他的公正。
族长自然发觉其中的变化,比起刘青文这个秀才,他更在乎自己在族中的地位。
毕竟秀才可以再培养,可他这个族长一旦失了威信,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冷着脸打量陶德,“你说你酒后失言?何以你身上会有许姑娘的帕子?”
“我从绣庄买的。”陶德拧眉,“是别人误会帕子是许姑娘送的。我没有说那种话。”
族长见他眼神飘忽,显见心里有鬼,“你分明就是作贼心虚。要不要我找茶楼掌柜、小二和你的朋友过来。让他们当面与你对峙。”
陶德也不怕他,“对峙就对峙,谁怕你。”
族长见他明明心虚,却还逞强,微蹙眉头,却还是叫了二儿子和两个村民去找人。
大家只好继续等待,村民们交头接耳讨论不停。
许成祖向林满堂求救,“满堂啊?青文对你相当钦佩,要不然你去劝劝他吧?”
林满堂倒是能理解许成祖。
人在年少时总是意气风发,浑身的傲骨。
可到了中年,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那骨头就会被压弯,向生活妥协,学会圆滑。
这本没有错,但是刘青文此时争的不是一件小事,要是硬压着他认错,这孩子会颜面尽失,从此不敢抬头作人,他甚至会羞愤难当,觉得愧对养他的阿奶。
许成祖这做法就无疑让他收割刘青文的灵魂。
许成祖是不知者不怪,他知道,怎么可能去当这个刽子手?
不过林满堂倒是没拒绝许成祖。
他找了刘青文,让他过来跟自己聊聊。
刘氏族人以为他要劝刘青文,赶紧让他过去。
两人到了背静处,林晓瞧见,也赶紧跑过来。
林满堂看到闺女,有些无语,从前也没见她这么八卦,今儿倒是比谁都积极。
林晓冲她爹讨好一笑。
林满堂被女儿这舔狗样儿逗得差点笑出声,右手握成拳,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唇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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