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不停抹泪。她左右两旁站着四个孩子,满脸沉重地看着床上的老人,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两人进来,刘翠花忙不迭放下汤碗,轻轻拍了下林老头的肩膀,“爹?爹?孩子他爹回来了。二弟也回来了。”
林老头这才艰难得睁开眼。
林福全跪在床前,握着父亲瘦骨嶙峋的手,林满堂木呆呆随着他跪下,不自觉抬眼看向老头子。
只这一眼,林满堂心里已是惊涛骇浪。这……这怎么跟他亲爸长的一模一样。
想到现代活得精神壮硕,为了二弟,拼命跟他讨钱的老爷子,再看看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老头子。明明一样的长相,明明他亲爸比这人还大了几十岁,可是却远比对方要精神。
两张脸在他面前交织,林满堂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林福全察觉出父亲想要握住二弟的手,主动将父亲的手覆盖到二弟手上,甚至还贴心地倾着身子向前,放柔声音,“爹,二弟来了,您老有什么话想要交待我们,就说吧。”
林老头眼珠子看了林满堂半晌,深褐色的眼珠子浑浊,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你们……你们要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撒手人寰。
林满堂还在震惊中,耳边却传来林福全凄厉的叫喊声,“爹!!!”
虽然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无法逃脱的自然规律。但是亲人去世,心里免不了难过。
第2章
林老头去了,林满堂哪怕没有半点记忆,但他现在既然已经接收原身的身体,就该为他尽一份孝道。
他和林福全给老头子换寿衣,整理仪容。
然后两家人穿上寿衣,林福全负责采买各种祭祀用品,林满堂不懂古代祭祀规矩,便被分派通知亲友的活计。
林满堂没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道亲戚们住哪儿,担心露馅,特地叫上林福全的大儿子大吉跟他一块去。
大吉今年已经十五,经常跟父亲在外走动。由对方带路,两人将亲戚朋友挨个通知一遍。
丧事前一天,林满堂的姐姐林金玉带着一家人前来吊唁。
虽然林金玉早就嫁出去了,但她毕竟还是林家女儿,自然要给亲爹戴孝。
她不用像林满堂这样身穿麻衣,头戴麻帽,脚穿草履,腰扎草绳,却也要穿白衫扎白带,头戴黄花。
林金玉的男人陶德安身披白袍。
林福全的两个儿子大吉大利穿黄麻衣,戴黄帽,腰扎白带;林晚是孙女,扎白带头戴绿花。
林金玉的两个儿子五谷和丰登腰扎白带。
办丧事这日。村民们,亲戚朋友登门吊唁。
丧宴由本家大伯林昌盛帮忙操持,他的两个儿子在门口负责接待客人。
客人上完香,晚辈要在灵前磕头,平辈鞠躬,长辈宽慰主人家。林福全和林满堂两房人分别跪在两边,还客人礼。
古代有哭丧礼,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哭一次。
林满堂不会哭丧词,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那时候正破四旧,连丧礼都没办就下了葬。大了之后,他亲自送走岳父,那时候太过伤心,嗓子都哑了,根本唱不出词。
倒是林福全在前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梁杆,节节青,哭声爹来泪盈盈。爹把儿子抚养大,儿子不忘爹恩情……”
林满堂也跟着哭,他不会唱词,却也哭得撕心裂肺。
他这一辈子,没做过半点坏事,老老实实干活,勤勤恳恳挣钱。因为年少时家贫,没有机会上学,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培养晓晓上大学。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悉心教导,请名师栽培,女儿也争气,年年给他拿回第一。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终于能得偿所愿了,没想到临门一脚,女儿也估过分了,绝对能上好一本大学。可他连通知书的边都没摸到,他们就穿越了。
他到底是造了哪辈子的孽,老天爷要这么玩他?
李秀琴也在哭,她能不哭吗?你瞅瞅这周围住的,全是土坯墙茅草顶,连个齐整点的砖瓦房没有,真真应了那句话,一夜回到解放前。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她以后是不是再也吃不了好吃的,住不了大房子?最让她生气的是,她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那些家当全归了别人。
她老公那后妈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烂人。她嫁进林家头一年,可没少受对方磋磨,后来要不是父亲平反,找了关系,给她调回城里,她觉得自己真能被那恶人逼疯。
到了城里,两家相当于分了家,只当个亲戚,逢年过节才回去一趟,就这么着吧。
没想到,自己全家都没了,财产却要便宜那贱人。一想到对方坐在她买的沙发上,数着她的财产,她就气得发疯,哭得越发悲凉。
要说这两人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意,但是远远没林晓哭得惨。
她才十八啊,寒窗苦读十三载,好不容易超常发挥考了个高分,连北大清华都有可能进去。估完分,她爸难得大方一回,给了她一万块钱奖金,她晚上都睡不着觉,生怕她爸反悔要了回去,想着早花早了,蒙着被子里寻思到底是买华为还是苹果?还不等她决定呢,直接穿到这破地方了。她算是知道“什么叫人没了,钱还没花了”。早知道她会穿越,就不纠结那么多了,她两个全买,一个买来用,一个买来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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