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差不多五十平米,靠近窗户的墙边摆着一张玻璃书桌,李家敏口中那只打游戏不爱学习的外甥正背对她坐在书桌前,脚踩电竞椅,看着面前一本摊开的练习册发呆,旁边的电脑主机的灯光刚刚熄灭。
夏夏只能看清他一个瘦削的身形。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温柔:小澎是吗?我是你舅舅请来的家教,南大的在读学生
她瞥向他的书桌,想找些生活的痕迹以此判断这个男生的兴趣爱好,只有达到一定的了解,待会才能更好地找到话题。
桌上东西不多,只有一台电脑,一瓶可乐,几瓶保健品和几本书。
在书桌的正中间,靠近男生视线的地方,放了一个相框。
夏夏目光刚落过去,就像被胶水黏住似的,挪动不了分毫。
相框里相纸泛黄,背景是片碧蓝无垠的海,男孩亲密搂着女孩肩膀,那时的面孔还很稚嫩,可胜在眼神无畏而明亮。
夏夏眼睛刺痛,尘封许久的记忆破开一条深深的裂缝,勾出那些她早已不想回忆的事情。
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在海边。
拍立得当场出片,夏夏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相机,拿在手里新奇地看。
她和平嘉澎的相片缓慢呈像,两人容貌漂亮,怎么拍都好看。
夏夏兴高采烈拿着相片去给平嘉澎看,听见他在岩石后和朋友聊天。
阿澎,你女朋友怎么连拍立得都没见过?那女生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言语中满是不可置信,我刚才要她手机号,她掏出一个小直板,直板手机!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真是太好玩了,她的兴趣爱好是收集古董吗?
平嘉澎:别开夏夏的玩笑。
夏夏不经意听了这些话,牙齿不知不觉在嘴唇咬了一排深深的齿印。
平嘉澎回来时若无其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孩子气地举着相片对着阳光看:夏夏,你看,我们多般配。
那天夜里回去,走在繁华的闹市里,平嘉澎拉住她的手。
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今晚家里没人。他亲昵地摩挲她的手指,嗓音暧昧,带着一丝期待,去我家吧。
夏夏摇头,一言不发。
路过一家手机店,平嘉澎问:要不要进去逛逛?
夏夏:随你。
平嘉澎挑了一款女生用的白色智能手机,摆在她面前:喜欢吗?
夏夏没吭声,他握着她的手指在滑溜的触摸屏上试了试:你快过生日了,这个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夏夏已经不记得那晚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在平嘉澎面前从来温顺的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当时说不清到底是因何生气,许多年后能一笑置之时再回想起来,觉得不过是源于女孩心底的自卑和难过。
自卑是因为贫穷。
难过是因为平嘉澎。
他虽然嘴上不介意,但心底还是觉得她让他在朋友面前没了面子。
午后房间里的光影细碎刺眼,夏夏怔了许久,将将缓过神来。
两年不见,平嘉澎的声音变了许多,从前他在变声期,说话总带点哑,刚刚在门口那一句,夏夏竟然没听出是他。
平嘉澎转过脸,怔愣、诧异、无法置信。
他嘴唇因不爱喝水而起了层干皮,唇瓣颤抖,喉结滚动,许久没说出一句话。
他没怎么变,还是当初俊美的模样,只是因为常年不出家门,皮肤更白了,人也没精神。
夏夏却变了。
从前女孩只是单纯的漂亮,秀气干净,因为年轻而洋溢着蓬勃的朝气。现在的女孩书读多了,路走远了,从头到脚散发着令人深陷其中的温柔气质。
她只是静静站着,就让平嘉澎挪不开眼睛。
夏夏夏?
夏夏那瞬间陷入呆滞,又被他这句话惊醒。
她后退一步,没多犹豫,转头就走。
平嘉澎跳下椅子,赶在她出门前那一瞬间堵住了房门。
他挺拔的身体堵在她面前,手先一步握住门把手,将门反锁。
夏夏没看他,嗓音平淡:让一下。
真的是你。平嘉澎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他抬手,指尖落在夏夏鬓角的发丝,这些年你去哪了?
夏夏没答他的话,别开他的手,抬起眸子凝视他:我说,让一下。
我去过你家,你妈说你两年没回去了,你刚说在南大读书?平嘉澎语无伦次,你是不是怪我当初闹分手的时候没去哄你?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回家就被我妈关起来了,手机也被没收了,等我出来你已经不在常市了,我根本联系不到你。
平嘉澎情绪激动,几次三番想抚摸夏夏的头发和脸颊,都被她躲过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在想你。他声音哽咽,眼睛红得像随时能哭出来,我知道当初是我不成熟,我也和我妈吵过架了
他被乍然相逢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话匣子打开,嘴里念念叨叨总也停不下来。
平嘉澎。夏夏打断他说话,有话一会再说,能先让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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