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植物之影生有数跟长长的、四散如海藻般轻轻舞动的茎叶,中间长着一支金色的菱状花苞,花苞半合,晃动间从花心里撒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
光点们盈盈飘荡起来,绕着秋的身侧一圈圈飞舞。
……找不到方向。
秋的眉端蹙起,身上的植物虚影变得愈发清晰,花苞晃动间也溢出更多的光点。
“快点啊秋叔!我快控制不住了!”
“……族长!”
秋没有吭声,也没有睁眼,只眉头锁得跟深。
终于,数十个呼吸后,这些光点慢慢汇聚成了一条竖直箭头形状的光斑,在半空中转了转,头端指向了一个方向。
秋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光影散去,睁开眼睛上前重新接掌过花盒的控制权。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只是……那讯号如此微弱,恐怕情况不妙。但无论是死是活,总归要把人找回来。
秋心头沉重,又忍不住微微存了点希冀:或许只是风浪过大的缘故呢?或许,那孩子能撑到我们找到她呢?
但秋自己也清楚,海洋对于他们植物种族来说是多么危险。尤其那个孩子,还只是一个孱弱无比的新生儿。
……已经整整七天了。
锡兰族人数量不多,向来彼此关照团结一体。这一次出事后,不用秋多说,整个族里男女老少所有能动的便全都赶了回来,一同翻山越岭前往大海边界。
海陆种族间向来关系微妙,即使他们一族常年名声在外,秋的紧急交涉后也仅仅是获得了就近海族们不予阻挠的通行权。也有两三个附近的好心海族派出了几队族人,帮助他们展开搜寻。
历经七天七夜的漂泊追踪,好不容易终于要接近了,海上却又眼见着酝酿起了暴风雨。
哪怕对于生于长于海洋的众多海族而言,海上掀起的大型风暴也绝对是致命的。作为陆上种族的锡兰族就更不用多说了。
前来帮忙的海族们把他们领到了一座较大的岛屿上,便离开了。
“这座岛是附近最大的岛了,是安全的,你们躲到里面树林里去吧。等暴风雨过去,我们会再来找你们的。”为首鱼鳃蛇尾的海族少年临走时这样说道。
但秋知道,多拖延一分种,那孩子便少一分存活的可能。
他站在岛屿边缘的岩石上,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良久,回头对族人们说:“你们呆在这里,我继续去找。”
没有人阻止他,却有很多当即说要同去的。秋眼圈泛红,最终沉声点出了三个年轻力壮的,招出花盒载着四人驶入浪涛渐起的汪洋中。
族中,也只有他的花盒能够在有可能在巨浪滔天中勉强撑住不倒。
秋尽量控制着前行的方向,脸色随着精力的过快消耗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身后,叫做月的族人已然在颠簸中昏迷,晨和溪两人则和他一样面色难看,撑着一口气等在后面,准备着在他支撑不住时上前替他。
过了不知多久,天空变得亮堂了,海面也慢慢变得平静,上下翻滚了一整夜的花苞终于得以稍微安稳地漂浮在海面上了。
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呼气声,秋疲惫地闭了闭眼,道:“你们来控制一会儿。”
“好叻。”溪应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上前。
秋收回自己的藤系,身形僵了一会儿,慢慢地退到后面屈腿坐下来。
“阿月怎么样?”缓了缓,他轻声问。
“在那儿躺着呢。”晨咧嘴,指着角落里一大蓬乱糟糟的翠绿叶子、只剩中间一张脸还维持着人形的身影,哈哈笑道:“真没想到他居然晕船。”
秋看过去一眼,也笑了笑,随即闭上眼,凝神感应。
面对这个鲜艳纷乱的世界,有的物种通过听觉、视觉、嗅觉去观察,去获得信息,如大多的动物类种族。也有的用灵觉、用术法、用心窍去感知外界,如大部分的植物种族。
锡兰一族以包容温和的心窍灵源、纯净的自然与光明灵力、治愈术法的精通闻名大陆。每个锡兰族人生来就拥有较强的感知本领,闻风知雨、望月卜吉。
秋便是在用灵觉寻找那名新生族人的气息。
很快,他身上浮出的金色植物光影再度指出了方向。
“很近了。”秋闭着眼睛慢慢道,“就在前面,似乎有一个岛。”
“那她还活着吗?”前面掌舵的溪急急问道。
秋沉默着没有回答。
很快,更近了,除去昏睡的那一个,花盒里的三人全都感觉到了前方岛屿的存在。
“到了!我看到了!我——”溪兴高采烈的声音戛然而止。
确实,那座岛已经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但现在来说,它已经顶多只能被称作“一块大礁石”了——只剩下两米来高的山尖还露在外面,别的地方都被海水淹没了个干净。
一眼望去,只有裸露的石头,以及石缝里灰绿的杂草。
三人心里都是一沉。
花苞在一片死寂里向着礁石驶去,十米……五米……停下了。
“走吧,水下去找。”秋开口,声音低而疲惫:“至少,带她回去。”
“啵”地一声,花苞的一瓣轻轻打开了,慢慢地摊平。咸而湿润的海风扑面灌来,吹的当先的秋一头青绿色的长发飘飘地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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