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灵麓肯定地点着脑袋,“麓麓没有觉得星际人不好,星际人以前也住在地球,对麓麓很好。就像爸爸。”
“那就好。”晏容难得眉眼柔和下来,他抬了抬手指,缓缓将星云降落到草地上,狭长幽深的眼转向湖泊,说,“就在湖边坐着洗,不要下水。”
男人低哑的叮嘱听不出什么情绪,灵麓却莫名回头,朝身后瞅了一眼,很是安心地啾啾道:“知道啦。”
他从云上慢吞吞滑下来,黑色的小爪子踩在刺刺的草地上,觉得有些痒,便几下蹦蹦跳跳地往湖边扑过去,小炮弹似的。
鸟类其实很少正正经经地走路,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飞翔,偶尔停下来,也是蹦来蹦去,轻巧灵活。
灵麓虽然身体内部是金属和岩石,但外形就是按着鸟的模样长的,自然天生会模仿。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从火山岩浆里诞生的时候,为何会想要按着一只鸟的样子长。
但大抵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如同他的地球爸爸天生就是圆的会旋转一样,他也天生地想要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
灵麓模糊地记得,在他出生之前,被埋在地心深处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地面上传来啾啾啾的鸟叫声,伴随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可是后来,他在地心里埋了很久,一亿年两亿年三亿年……渐渐的,地面上的森林被海水淹没,变成了海洋,海洋又在缓慢的地壳运动里变成了陆地和草原,又不知道何时,慢慢变成了活的火山。
他也曾听到海洋里的鱼在悄悄地说话,也听过地面上某些动物欢快的鸣叫。
可在小小的灵麓眼里,这些生物,到底都在岁月变迁、沧海桑田里化为乌有,只有最初的那几只小鸟,长大了,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如果长出了翅膀,或许就不用埋在地心里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后来,八亿年过去了,他长成了雏鸟的模样。
地球那样辽阔,他学会了飞,却也没有看遍所有的地方,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去做。
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抓都抓不住。
自从体型褪化后,小胖啾就变迟钝了。
灵麓堪堪在距离湖面半米远的地方刹车,圆滚滚一团险些直接滚进湖里。
他用爪子扣紧了地上的草,软软的翅膀尖悄悄呼噜了一下自己的小胸脯,又慢腾腾地拍了拍,看着像在安慰自己。
身后,男人沉默地注视着他小小的背影,注意力始终停留在他的一举一动上,没有出声。
午后温暖的日光照耀着碧青色的湖泊,湖水清澈到甚至可以看见映照其上的云彩。
灵麓看了看湖面上缓缓挪动的云,扑通一声在湖边坐了下来,试探地伸出一边的小爪子,放进凉凉的湖水里,轻轻荡了荡。
水面上很快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云朵也不见了,他却高兴了起来,索性安稳地坐好,将两只爪子都滑进水里,啪啪啪地拍起了水花。
细小的水声从这边传到后头,男人推着轮椅靠近了灵麓,看清小胖啾的动作后,倒是没有一点意外。
甚至,他直接抬手在空气里划开了一条缝,扯了一个圆圆的儿童泳圈出来,接着俯身,将泳圈套到了灵麓的身上。
小胖啾滚滚圆圆的,正好把泳圈卡在身体中间。灵麓好奇地瞅了瞅这个东西,两边小翅膀往上一扯,就挣脱出来,直接撘在泳圈上面,欢快地啪啪啪打起了节奏。
鸟类的爪子不比人类幼崽那么柔软灵活,拍水声音也不大,如此一来,反倒是泳圈被拍得噼啪响。
男人由着他玩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洗澡,太阳要落山了。”
“啾?”灵麓后知后觉地抬头去看天边的太阳,果真有些西斜了。
他连忙往下滑了一点,将爪子踩在湖边一块被水淹没的大石头上,半个身子正好泡在水里,这才用翅膀划了划水,捧着水往自己身上倒。
松软的羽毛密密实实地贴伏,像是裹了一条小毛毯在身上。
羽毛被打湿后,灵麓看起来小了一大圈。
身后的男人以目光丈量了一下,得出结论:灵麓从1米高缩水到75厘米左右了。
这显然不太对劲。
晏容微微皱起眉,俯身靠近灵麓,也不顾胖啾身上湿答答的,便伸手将他圈住,抱到了岸上,裹着精神力的掌心跟着贴到了小胖啾的头上。
灵麓下意识甩着小翅膀上的水,扭过身要抗议,却又被头顶上温热的精神力捂得暖洋洋的没力气,只好将湿漉漉的小翅膀搭在男人腿上。
随即,热乎乎的整只啾也靠了上去,依偎着想打盹。
晏容用精神力检查了一遍,才垂眸看着软趴趴的胖啾,指腹拈了拈濡湿的羽毛。
他的眸色看着极黑,像是融进了化不开的墨,好久才缓缓道:“下次别让自己长胖了。”
揠苗助长并不好。
这样说着,温暖磅礴的精神力便无声无息地裹住了灵麓,抚过每一根被打湿的羽毛,带走了所有微凉的水汽。
小胖啾贴伏的绒毛便又变得蓬松柔软,重新当回了一只小火球。
灵麓被抱上星云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冷。
他是不怕冷的,他的体温可以和岩浆一样高。晏容自然不会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