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认为他是怪异的。
她接受了这样的他。
她和其他虫族都不一样——她是……独一无二的。
他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她问他的话:【……难道对猩绯来说,我不是不同的吗??】
那时他也没能回答上来,可是现在,他终于得出了答案。
她是不同的。
……但是不同……
在他以往的世界里,都不是一个好词。
那意味着被拒绝、被排斥、被孤立、被冷漠以对、被更多的施以暴力。
但是,为什么……
他觉得她不同,却并不觉得她是不好的?
他并不想拒绝她、排斥她、孤立她、冷漠对她、对她施以暴力……不想对她做任何他曾经被同族所做过的,那些让他学会了沉默与隐藏的事情。
因为她,他甚至觉得【独一无二】,似乎也不是不好的事情。
【我觉得,你是不同的。】
这么想着,猩绯停下了脚步。他忽然想转身回去,立刻就想到她身边去,确认她的想法,是否与他想的一样。
不过,他都已经转过身体了,却顿了顿后,理智依然克制住了他的冲动,重申了一遍最优先的指令——先去仓库为她拿取食物。
……
陈蕙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察觉到了危险——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那让她的本能发出了警告的方向。
只见医疗室的窗户外,站着一只巨大的蜈蚣。它比猩绯要纤长一些,身上也有两种颜色,不过没有猩绯那样明显——它的身体也是乌黑,但足节是深棕色,像是咖啡的颜色,又像是焦糖。
是那只B类雄虫。
陈蕙不禁有些无语的想,这些虫族能不能不要都这么喜欢站在外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看啊!!
真的很瘆人啊!!
大约察觉到了黄金女王的信息素中满是拒绝,它动了动,陈蕙就忍不住的抖了抖。
【为什么,他可以?】
陈蕙愣了愣:【……你在跟我说话?】
【……】
它的反应,显然认为这句反问是句废话。
陈蕙警惕而困惑的问道:【什么他可以?】
【可以靠近你。】
【我讨厌你们的原型。】
【你喜欢这个拟态?】
它说着,也化为了拟态。
巨大的蜈蚣不见了,陈蕙顿时感觉松了口气,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她那明显放松了许多的信息素,让它若有所觉的歪了歪头。
只见这个拟态的长相都十分精致,它看起来也颇为俊美。
不过和猩绯的发色、眸色,都是红黑两色不同,它的头发是纯然一色的乌黑,并且几乎快要垂至地面,宛若上好的丝绸,肤如白玉,双眸则是足节的颜色——那种焦糖色。
【你似乎更接受这样的拟态。】它抬起手来,凝视着自己那修长、白皙的手,【因为这个拟态看起来脆弱而没有威胁性么……】
陈蕙的信息素自动做出了回应,【你不是第一个说这个拟态适合一口吞下去的人了。】
这就像是和人对话时,听见对方的话,就会下意识的产生回复。只是人类可以控制自己是说出来,还是只是在心里想想。但虫族却往往只有信息素交流一个选项,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相当于虫族每个人都能读心,或者说直接心灵对话。
这让陈蕙很不适应的皱起了眉头。
之前只有猩绯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在这个她觉得危险和抱以敌意的陌生雄虫面前,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思维外泄的情形,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尤其是当他走进来的时候。
【别过来!】
但它一点也不像猩绯那样听话。它毫不迟疑,一步步的朝她走去。
陈蕙立刻就准备跳出医疗舱,抱起陈曦就跑。
可她刚一落地,就被它一把拽住了手腕。
【为什么他可以?】
这样的差别待遇,似乎令它有些迷惑。
【放开我!】
但它表现出了当时猩绯不停重复“有什么意义”的复读机精神,继续问道:【为什么他可以?】
陈蕙没好气道:【因为我叫他放开我,他就会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它说,【我比你强,你应该服从我。他太弱了,居然连其他族群女王的命令也会听从。】
【那不是弱。】陈蕙冷冷道,【我认为他很温柔。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尊重我——也许他并不理解什么叫尊重,但至少,他不像你这样,可以肆无忌惮,理所当然的伤害别人。】
【肆无忌惮,理所当然……?】它歪了歪头,【这有什不对?】
【啊,又来了……】
既然已经被抓住了,对方又拽着她唠嗑,陈蕙估计自己也挣脱不了,干脆一屁股坐了下去,省点力气的跟它扯了起来。
【你跟他一开始还真是像啊……什么都不理解。】
【理解什么?】
陈蕙为难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位典型虫族解释什么叫“同理心”,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地代沟了,而是两种物种的鸿沟啊。
她要怎么向一只飞鸟解释游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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