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村,才停下车,在邓老四家的院门外,苏樱桃就听见毛纪兰的骂声:“邓老四,你再癞驴屎尿多,小心我抽烂你的屁股。”
随着苏樱桃敲门,老太太立马没了声儿,开个门缝儿,警觉的往外看看,一眼看到她圆嘟嘟的小吉瑞,立刻就是哎哟一声:“我的心肝肉儿,你咋来了。”
把苏樱桃放进门,伸手一抱,哎哟,可真沉。
“这怕是个千秤砣吧。”毛纪兰抱着掂了两掂说。
正是春四月,家里悄悄养的蚕已经长大了,正发出沙沙沙的,吃桑叶的声音。
这些蚕结成茧,纺成丝,不就是钱?
老大老二去背桑叶了,邓老四给毛纪兰赶着在给蚕喂桑叶。
顺手从毛纪兰手里抱走了杰瑞,毛纪兰才算没在儿媳妇面前丢人,她还没老到抱不起孙子的年龄,但杰瑞她确实抱不动。
听苏樱桃说要些黄连和穿心莲,这个家里有得是。
再听苏樱桃说,曾经带走邓昆仑的那个老洋人居然来了,毛纪兰顿时两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但是紧接着她就拍巴掌了:“那可是咱的大恩人,是他上火啦?走,咱赶紧去看看。”
她自己走不要紧,看老大老二俩进了门,立刻就让他们卸筐子,并且说:“走走走,去趟小白楼,咱们家的大恩人来啦。”
本对邓昆仑可不算什么恩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仇人。
但毛纪兰又不知道儿子受过的苦,只感激他替自己把儿子培养成材。
这就带着几个儿子,拿着中药去小白楼了,看老四连衣服都不换就要走,她又是一巴掌:“那是你哥的恩人,是咱们全家的恩人,咱得去感谢人家,你穿成这样咋行”
上车,毛纪兰也不坐在车厢里。
理由是自己年龄大了火气,喜欢吹点冷风。
但其实是怕她和几个儿子太脏,弄脏了苏樱桃的车厢。
这老太太就像一股火,烧起来能烧死你,但要没她,就凭邓家兄弟,不可能有如今贼闷闷的富,还富的流油的日子过,她一个人撑起了全家。
到了小白楼停下车,苏樱桃就见自家门外围了好多人。
而本,声音嘶哑,但一直在楼上咒骂着。
左邻右舍都来了。
虽然说博士家总出新鲜事儿,也总来奇奇怪怪的客人,但金发碧眼的洋人还是头一回来。
而洋人在楼上,听起来像是杀猪一样在叫,这也很新奇。
看苏樱桃来了,徐俨就说:“你家那个洋人一直在骂人,骂邓昆仑,我估计他情形不太好吧,你也不管管?”
苏樱桃这回乐得放手,而且还跟大家一起看热闹。
毕竟她也很好奇,老爷子上火成那样,邓昆仑都不请医生,要请他妈个蒙古大夫来医,而且把本惹燥成那样,他到底要怎么争遗产。
毛纪兰一进门,上楼,摸了一下本的额头,是凉的,特别凉。
再摸摸手,烧的发烫,再看看他跟牛舌头一样长的大舌头,上面一层厚厚的苔,这还用说,就是上火。
熬汤药,败火。
其实早在42年那一回,本在华国的时候,身上生了癣,就是毛纪兰用中药给他擦好的。当时这个洋鬼子并不愿意,也大嚎大叫,说毛纪兰在的中药是恶心的,肮脏的粘稠物。
但是中药涂上去不几天,他的癣就好了,所以毛纪兰认为这一次,本也能从自己的手上好起来。
中药汤子特别苦,而这时本混身发烫,又没力气,尝了一口,呸的一下就吐掉了。
他开始挣扎,又开始骂脏话了。
但他不喝怎么成,邓家有四兄弟呢,有扶的,有劝的,还有捏鼻子的。
杰瑞还在一旁大声两只手并成喇叭,高吼着的劝:“所有的爷爷都会被灌药,一口喝下去就不会觉得苦了。”
外面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听楼上又是吵,又是喊又是闹的,这不像接待客人,反而像是过年杀猪。
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苏樱桃的预料了。
她心里明白,邓昆仑是想为本好。
但是那么一个老爷子,他又软硬不吃,好坏不听,你把他送到医院,推出去不就完了,这要真折腾下去,折腾没命了怎么办
这笔遗产真不好要。
好在本给折腾出了一身的汗,下午倒是睡的很好。
老人肠道弱,消化不好就会积食,上火。
应对积食最好的方法就是饿。
到今天晚上,本就有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不过穿心莲加上黄连,败火特别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本身上的火气其实就退了。
楼下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汤姆和珍妮也回来了。
汤姆抱柴禾,珍妮洗菜打下手,苏樱桃做起了晚饭,这回,她是照着博士的食谱,认认真真做的西餐,毕竟本是个西方胃,吃不惯中餐。
本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先于无意识中飚了两句脏话,这脏话一飚出来,汤姆在楼下就呲毛了。
他最反感的事情就是别人不讲礼貌,说脏话,一把就把柴禾摔在了地上:“婶儿,咱能让本那个坏老头走吗,他再呆下去,会把杰瑞都给教坏的?”
“什么叫坏老头,那是你叔的恩人,没他就没你叔,也没你呢。”毛纪兰呵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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