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毛纪兰打算买点肉回来,给珍妮补一补身体,也是从实际行动中弥补一下这么多年,自己对珍妮的偏见。
不过下了楼,毛纪兰就发现这院里的老太太们,怎么对自己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想问问大家,哪儿能买着肉,而且还尽量学着说普通话,可几个放收音机的老太太们翻翻白眼,一个劲儿摇头:“听不懂了您呐。”
还好孙天青在院里乘凉,她就去问孙天青了:“你知道这儿秤肉的地儿不?”
“特供商店里就有,但是不怎么新鲜,大姐,您要新鲜的肉和菜,我带您去外头的菜市场。”孙天青人倒不错,立刻说。
俩老人结了伴儿往外走,几个老太太看见了,也是相互挤挤眼睛,努努嘴,虽然不说话,但看起来对毛纪兰很有敌意。
不过对孙天青,她们就很热情:“孙老,出去遛弯儿啊?”
孙天青跟同院里的老太太们点了点头,突然说:“你家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从国外回来,还是美国。”
“可不嘛,来的时候一巴掌大,皮肤白白的,又爱哭,话都不会说,现在长成大丫头了。”毛纪兰絮絮叨叨的说:“据说是爹妈全死了,国内连个亲人都没有。”
“我今天到档案室查了一下,她爸应该叫张国涛,她还有个奶奶在你们秦州,不过成分不太好,原来应该是个资本家出身,你们要想联络她奶奶,我可以帮你们联络。”
孩子有亲人是好事儿,自己的亲奶奶,要是能养着,带着珍妮,总比邓昆仑两口子好吧。
“您再给咱打听打听,要她奶奶真的在世,我们把人孩子送回去。”毛纪兰说。
买了肉回来,正好碰上楼上的王大妈,这王大妈早晨还跟毛纪兰说,自家孙子大了,有些旧衣服要送给杰瑞的,结果毛纪兰问了一句,人家也是摆手:“听不懂。”
“你怎么啦王大妈,早晨你听我说话还听得懂呢。”毛纪兰追着说。
“老同志,一把年龄了,莫给你的博士儿子丢脸,别的话,咱没得说。”这老太太摆着手,上楼了。
毛纪兰啥时候给博士儿子丢过脸,她怎么没觉得。
而且她听着这怎么像是在骂人。
孙天青其实早就知道情况,也是怕毛纪兰太尴尬,于是好心提醒说:“你就别追问了,咱们院儿里的老同志们对你有点意见,这是正常的。”
毛纪兰啥都没干,一个大孙女刚刚才为国争了光,打败了帝国主义,这院里的老太太为啥对她有意见?
莫名其妙啊这是。
孙天青看毛纪兰两只眼睛都竖起来了,笑着解释说:“咱们罗衡还年青,今年才56,听说这几天已经选出来了,他马上就是咱们机关的一把手了,大家听说你是罗衡的对象,说白了,年龄有点大,人也是个农村妇女,老太太们心里不服气。”
这叫啥,且不说人罗老一文化人,本身就瞧不上毛纪兰。
毛纪兰自己的心里也只有儿子闺女,这都55了,被人传处对象的闲话?
她27岁守寡,到现在整整28年了,在小谷村都没人传过这种闲话。
上首都,本来是来旅游,给儿子儿媳妇帮忙的。
结果在军委的大院里被人传闲话,还笑话了?
她跟孙天青解释了半天,说自己跟罗老压根儿没关系,又说了一下俩家人交往的来龙去脉,就准备上楼了。
结果刚要上楼,就听见楼下几个老太太围在一块儿,说:“看来这农村老太太是自己想给嫁罗衡的,人罗衡没看上她,咱们还可以给罗衡继续介绍对象的。”
“对对,我看她对罗衡好得很,但罗衡毕竟有知识层次,没看上她。”另有个老太太说。
“可不嘛,说话粗俗,声音大,刚来那几天,我看她手指甲里的泥垢都没洗干净,这几天才把手洗干净了,那样的女同志,罗衡怎么可能看得上她?邓博士两口子大概也是想来认罗衡这门亲的,但他妈,不行!”
毛纪兰本身夜里带孩子就点熬的过了,今天早晨又给苏樱桃的大字报吓唬了一回,本身就给气的有点儿飘。
而原来呢,她指甲里有脏垢,没人说啥。毕竟农村妇女都和她一样,谁也不笑话谁。
到了首都之后,罗老手把手耐心的教,教她带孩子之前要先剪指甲,再多洗几遍手什么的,才渐渐把毛纪兰给倒饬干净了。
罗老有文化,有知识,毛纪兰是真心佩服人家,但真没有要嫁给人家的心思。
可这给首都的老太太们一说,她突然就发现,自己跟城里的老太太们一比,还真是天差地别。
再一想,儿子媳妇,就连小杰瑞的脸都给她丢光了,那心里怎么能舒服?
她脾气是冲,但毕竟一把年龄了,还是头一回因为指甲里有黑垢被人笑话,总不能出去骂人吧,提着肉上楼,走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居然晕楼梯上了。
苏樱桃才从供销总社回来,刚刚谈好用山货换丝线的事情,准备去火车站交接东西呢,带着珍妮和汤姆几个下了车,高高兴兴上了楼梯,就看见毛纪兰溜坐在楼梯上,头居然歪在地上。
毛纪兰人瘦,把杰瑞给珍妮,扶起来,她背了起来,当然得赶紧送医院里去。
下了楼梯她就四处喊人,想找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