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玉薇的先生在民国时是上海知名的电影明星,作风一向洋派,为了追范玉薇却频繁出入剧院,成了一段佳话。
“当年你替师弟掀车帘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范玉薇三次打对台都输给了春笙社,和这两师兄弟基本属于王不见王的状态,在堂会上遇见了还要刺两句,去上海发展也有春笙社扎根北平的原因。
当然后来事易境迁,她被调回了首都,又和辛韵春一起被打成了右-派,平反后竟然和李韵笙成了同事,可见世事难料。
盛慕槐一边听大佬们说着过去的故事,一边替范玉薇拉开车门,等她坐好才进入车内,还默默系好了安全带。
“真是个乖孩子。” 范玉薇说。
她看了一眼盛慕槐的穿着,摇了摇头:“该带孩子先去买件好点的衣服,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那麻烦师傅先开去劝业场吧。” 李韵笙说。
“校长,我可以问一下,我们等下要干什么吗?” 盛慕槐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
“你昨天肯定没跟孩子解释清楚,吓到她了。” 李韵笙笑了,告诉盛慕槐:“我们两个在天津都分别有些师兄弟和同学,大家约着今天一起吃餐饭。昨天有那么几位来看了咱们学校的表演,觉得你很不错,就想见见。你也别紧张,就当他们都是你师叔师伯就行。”
盛慕槐心想我怎么能不紧张,您的师兄师弟不就是辛老板的师兄师弟,不就是戏曲界的大佬吗?说不定里面就有我在系统里天天看的人呢。
劝业场是一座宏伟的法式建筑,离中国大戏院很近,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你们进去逛吧,我在车里等着。” 李韵笙说。
盛慕槐和范玉薇下来,她看自己的衣服确实陈旧,但又不想把爷爷给她的钱都花在衣服上,就说:“校长,就在旁边小摊上随便买一件就好,我平常练功也穿不了几次好衣服,平白糟蹋了。”
“这怎么行呢?” 范玉薇正色道:“平常练功穿得再怎么旧无所谓,出门在外就要整洁漂亮,这是一个艺人的体面,人家一看,就知道这是角儿来了。”
可我也不是角儿啊,盛慕槐在心里小声说。
“我知道了,你是担心钱的事,” 范玉薇一拍掌,“这个你别管,今天我给你出钱。”
“那怎么能行呢。” 盛慕槐连忙摆手。
“没事儿,救场如救火,你昨天也算是挽救了咱们戏校的声誉,也免了我一大把年纪在台上献丑。送你一套衣服都轻了。” 范玉薇不容盛慕槐拒绝,把她带入了劝业场。
在楼上楼下逛了一圈后,盛慕槐收获了一件白色兔绒毛衣,一条红色过膝裙,一双白色长袜子,和一双搭扣黑皮鞋。
换上以后,盛慕槐看着镜子,怎么说呢,虽然这身在21世纪肯定会被人认为是过时,但上身效果着实不赖,活泼青春,还有点《血凝》里幸子的感觉。
“瞧,打扮打扮多漂亮。” 范玉薇满意地看着盛慕槐。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可不能青灰黑的往身上套,久而久之,审美都被带偏了,还怎么在戏曲美学上再创造。
“行了,咱们快点回去,你李校长估计都要等睡着了。” 范玉薇说。
汽车往天津第一饭店驶去。第一饭店始建于20年代,许多著名的艺术家都曾经在此下榻,李韵笙和范玉薇也住在里面。这次是老朋友们聚会,他们就把地点定在了饭店里的中餐厅。
范玉薇拉开包厢门,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唉呀,两个大忙人,可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说话的是知名青衣冼玉娥,范玉薇在中央戏校的同班同学。
盛慕槐往座位里一看,座上她认识的有江南名丑王松烟,他是范玉薇的师兄,曾经和爷爷合作过《小上坟》,自己在空中剧院里也和他配过戏。还有同样出身“鼎成丰”的花脸吉茂庆和老生钱韵风。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池世秋不知道为什么也在这里。他是除了盛慕槐之外的唯一小辈,站起来朝盛慕槐微微一笑,又礼貌地和范玉薇、李韵笙问好。
第50章
池世秋的爷爷池江虹在天津生活, 他应该是趁周末来看望爷爷的。
“秋秋,没想到你也来参加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聚会了,老一辈的这些孩子里就你最乖。” 范玉薇看到池世秋也在, 热情地给了他个拥抱。
这还是盛慕槐第一次看池世秋略微尴尬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秋秋”还是因为拥抱。
盛慕槐有点想笑。
范玉薇放开池世秋, 说:“我从首都带了些东西给老爷子,怹老人家不喜欢有人打扰, 你替我拿给他吧。”
池世秋礼貌地说:“谢谢薇姨, 薇姨您费心了。”
他看向盛慕槐, 眼睛微微弯曲:“我昨天看了你的表演,你的白素贞演得非常好。”
池世秋眼睛里满是认真,连夸奖人都那么认真。
所以昨天台下坐着戏曲界的那么多前辈包括未来的名角吗?盛慕槐想,她昨天可是没排练过就上台了,好在没有出差错,不然多给爷爷丢人啊。虽然并没人知道自己的爷爷是辛韵春。
盛慕槐有些不自在地说:“谢谢你的夸奖,我还需要进步。”
不知道为什么,池世秋虽然一贯是公子如玉的温润气质, 却也很容易给人一种压力,让人担心自己会对他太无礼或者粗俗。看着他盛慕槐的用词都文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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