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草瞧着那风筝,伸手便抱在怀里,流起了眼泪。
钱氏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好细言安慰。
本来,钱氏想陪着连草到贵妃那里辞行,却见连草二话不说便走,便也没再说什么。
之后,她们便跟着人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如今,终于出了最后一道宫门。
钱氏放下帘子,转身去瞧连草,只见她神色愣愣的,膝上还放着那只七殿下送来的风筝。
她的头发只是在背后随意扎着,身上的衣裳换了不说,竟还沾上了血。
钱氏擦了擦自己哭肿的眼睛,拉着连草的手道:“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
连草出门时,贵妃不让她跟着,反而叫自己身边的绿蕊跟了去,她本是放心的,可过了两三个时辰连草还未回去,钱氏心中便渐渐不安。
她去求贵妃,却见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等瞧见连草平安进门的那一刻,她一颗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钱氏瞧着连草脸上的神情和她身上的血,知道她一定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
连草的身子随着马车不住晃动,她低头,摸了摸风筝的翅膀,随后弯身将脑袋埋在钱氏的怀里,双手紧攥着她两侧的衣裳,无声地哭出来。
她太累了,只是几个时辰而已,她却觉得好似度过了好几年,仿佛一瞬之间,她就要从一个小孩子,长成一个大人,然而成人的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利益纠葛,当这些汹涌而至,她发现自己也许根本就承受不住。
泪水无声地浸透钱氏的衣衫,钱氏见连草如此,到了嘴边的询问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抚着她的背,改口道:“姑娘,没事儿了,一会儿就到家了,没事儿了......”
连草将她搂得更紧。
......
酉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大多数人早已归家。
连草手中提着风筝从马车上下来,被门口早已等待的仆人迎进家门。
她左右瞅瞅,没见父亲连安和的身影,心下不禁有些失望,随后,便不顾身后仆人的叫喊,一路小跑,到了连风的院子,张口便道:“大哥哥!”
只有院子里那颗梧桐树上的蝉鸣回应着她。
连草这才反应过来,连风早些时日便已经离家参军去了,如今家里,只有连安和在。
她抱着风筝,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心中怅然若失。
*
日光晴朗。
一群小丫头正在院子里头踢毽子,一个丫头拿到毽子后,踢、盘、摆、奔、勾、挂......,动作娴熟,毽子在她脚下仿佛生了意识,在空中不停地翻飞,最后稳稳当当的落在鞋面上,众人均拍手叫好。
可坐在上头的连草神色仍是淡淡的,手撑着额头,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热闹上。
已经半个月了,赵从已经半个月没有了消息。
她每日里想法子去求父亲,想叫他托人在朝中给赵从求求情,却只得来一句:“人各有命,若是七殿下撑不过去,也只能说明他尘缘浅,早登极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当时她正跪在他的屋子外头,听完这话,气得她站起身就走。
连偀对她做的事儿,他初时还有些气愤,知道送信到宫里,可是渐渐的,他便不再当回事,在她再次提到时,便不再耐烦,只淡淡道:“我要打坐了。”
这一来二去,算是将连草的心伤透了。
她每日里恹恹的,总是提不起精神。
钱氏怕她闷出病来,便时不时的找些人来逗她开心,今日院里的这些小丫头便是她特意嘱咐的。
钱氏见那些小丫头们玩得挺开心,但连草的脸上仍旧一丝笑意也无,便上前给她披了一件衣裳,道:“姑娘,您瞧,她们踢得多好啊,要不您也下去试试。”
连草回过神来,扭头去瞧,见那些女孩子年岁比她小,个个睁着眼睛在瞧自己,眼神里满是懵懂和好奇,瞧着生机勃勃的样子,而自己却整日苦着脸,没个高兴的时候。
不能再这样了,她想。
叫一群人为自己担心,实非她所愿。于是,便站起身来,接过丫头递上的毽子,捋了捋上头的羽毛,踢起来。
十八、十九、二十......
连草正踢着,突然想起赵从,脚下一用力,那毽子便顺着墙头飞了出去。
只听墙外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便是抽气声。
连草一愣,急忙提着裙摆跑出去,却见一个穿白色锦袍的男子捂着额头站在墙边。
这是谁?怎么会在她家里?
连草知道自己的毽子多半是踢中了他,便上前行了一礼道:“这位郎君,真是抱歉,你可有事?”
男子将脸上的手移开,露出全貌来。
连草抬眼,觉得眼前的人瞧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眨了眨眼睛,又道:“你......没事儿吧?”
白和朗瞧她没有认出自己,神色中有淡淡的失落,只是很快,他便弯起唇角,摇头道:“无事,二小姐在踢毽子?”
说着,伸手便将手中的毽子递过去。
这人认得自己。
连草接过毽子,又仔细瞧了瞧他的眉眼,终于想起眼前这个人,就是几个月前,和赵从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当时自己与他还有过对视,只是,时日长久,她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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