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琦见赵从不说话, 便将杯子随手放在一旁的木桌上,道:“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就先在这里待上几日, 等陛下气消了,说不定就放您回去了。”
赵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双臂交叠, 将脑袋放在上头,淡淡道:“陛下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先不管,你先给我请个太医吧。”
如今天热, 虽说只是皮肉表面受伤,但若是放任不管, 不过几日便会流脓化血, 一不小心, 也是会失了一条命去的。
这倒叫马琦有些为难,陛下虽没叫人再打赵从, 可也没说会如何处置他,若是贸然请太医......
赵从瞧他一脸为难的样子, 叹了口气,道:“不请也行,哎, 也不知我能不能坚持两天,若是我撑不住了,你便找个犄角旮旯, 随手将我埋了吧。”
马琦扶额。
他堂堂一介皇子,怎么可能让人给随处埋了,这人又在说胡话了。
马琦明知他在卖惨,还是点头道:“成, 成!我给您找个太医来还不成吗?用得着这么吓我吗?”
反正陛下也没说不管他,要是他真死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等陛下后悔了,追究起来,自己说不定还要摊上事儿。
马琦说着,就要招呼人去请个太医来,刚要开口,便见手下进来传话,说是连二姑娘要来见七殿下。
马琦扭头瞧了瞧赵从,见他一听这话便猛地睁眼向外瞧,一双眼睛恨不得飞出去,便有意捉弄一下他,转头对手下道:“你去回连二姑娘,就说,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见七殿下,快去!”
说着,便笑着看向赵从。
赵从面无表情,眼神像刀一般刺向他。
马琦瞧他这样,轻咳一声,抬手将手下唤回:“你回来。”
那手下又回去,恭敬道:“统领,您还有何吩咐?”
马琦被赵从盯着,又咳了一下,道:“外头要下雨了,也不能叫连二姑娘一直等着,你去叫她进来吧。”
那手下一愣,忙道:“是。”
说着,便出去了。
马琦讪讪道:“我都叫她进来了,殿下,您就别再那样看着我了,怪渗人的。”
赵从这才收回视线,将脑袋重新放回手臂上:“一会儿,她进来,你记得装得像一点,我怎么说也是你如今的阶下囚,别太露馅了。”
马琦嘿嘿一笑:“这您放心,别的不说,我演戏可是一把好手。”
赵从嗤笑一下,却又因扯着了伤口,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快,连草便随着马琦的手下进来。
里头阴暗潮湿,到处挂着刑具,领着她的人身穿铠甲,腰佩长刀,脚踏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叫她想起这些人打赵从时的冷酷和残暴。
突然远处一声惨叫传来,连草身子一颤,猛地将掩在袖中的手捏紧。
她闭了闭眼睛,低头,不再四处乱看,跟着前头的人一直往里走。
等到走到一间小屋子时,领她的人开门,将她放了进去。
连草一进去,便见眼前一位身形高大,面容严峻的男人手握刀柄,站在那里,身后露出一点赵从的衣角。
她知道这是此处的禁军统领马琦,便行了个礼,道:“马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马琦斜眼看了看身后,道:“一刻钟。”
连草知道他有职责在身,能给一刻钟已是不易,便道:“多谢。”
马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给赵从使了使眼色,然后便大步出去,关上了门。
他一走开,赵从的身影便出现在连草的视线里。
他趴在草甸子上,面上无一丝血色,几丝散乱的头发混着血液黏在他的脸上。
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他微微费力挣开眼睛,看见是她,便忍不住扯起嘴角笑起来。
他这幅样子,比连草第一次见他时,还要狼狈得多,可是即便如此,仍旧挡不住他的高贵和优雅。
他就像一朵被人踩踏过的雪莲,需要人呵护和照顾。
连草瞧得心酸,走过去,蹲在他跟前,伸手将他脸上的发丝塞在他的耳后,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给他擦脸。
“殿下,还疼么?”她问。
赵从侧过脸,叫她擦得方便些,笑道:“疼。”
听他这话,连草忍不住眼角一红,手上的动作未停,小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若不是她,他这会儿仍旧在宿明殿当那个高高在上的七殿下,哪里用的上受这些罪?
一滴泪落在赵从的脸颊上,他眉心微微一颤,握住了连草的手。
“好姑娘,与你有什么干系?难道要我看着你被人欺辱不成?这我可做不到。”
赵从将连草的手握紧,他不在,她的手这样冰凉,都没人管。
连草回握他的手,道:“你告诉我,该怎样救你,你平日里不是总有许多主意的吗?你告诉我......”
赵从笑了笑,道:“好姑娘,别白费力气了,好生照看好自己就成,我......听天由命吧。”
连草猛地将他的手甩开,道:“赵从,你何时变得如此怯懦?”
不到最后一刻,他怎能放弃自己的性命?
她想叫自己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不成?他休想!
赵从见他生气,便张口轻声呻\\吟了一下。
连草脸上的怒火立马消失,她忙弯身,双手有些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怕再弄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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