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西朗问:“你帮学生补语文?”
“哪儿能啊,这年头没几个学生补语文的。”金浔峰摇头,“我是帮他们补数学和英语,他们家两个小孩,一个数学不行一个英语特差。”
金浔峰喝了口可乐,自己都有些乐:“本来我是去应聘数学的,没想到他们还要找个英语老师,一下午领两份工资,多好。”
“你自己呢?打工这么多,学习跟得上吗?”
“还行吧,反正没挂过科。”金浔峰不太在意,为了不再让老妈跟她那些垃圾男友住一起,他从上大学后就开始疯狂打工,平时能不去上课就不去,考试全靠最后两周突击,照样没挂过科,偶尔一学期发挥好还能拿个三等奖学金。当然,这种“本事”他不好在老师面前炫耀。
“大学可不仅仅是不挂科就够了啊。”鹤西朗摇头,看那样子似乎想要啰嗦几句。
见鹤西朗似乎是要教训他的样子,金浔峰心一横,开始买惨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家庭情况不太好吗?”金浔峰垂下眼睑,收敛了笑容,这么看去,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显得有些脆弱。
“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是我妈一手拉扯大的。可是从去年开始她身体就越来越差,后来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胃癌,虽然做过手术了,但并没有彻底根治。好好学习的道理我也都懂,但我实在是没办法,家里离了我不行。”
这些话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事实是,他妈压根儿不知道他爸是谁,反正他就是年轻时那女人在外鬼混留下来的种。这位妈妈也从不工作,带着拖油瓶一样的金浔峰辗转在各个男朋友家里。
金浔峰对自己的原生家庭深恶痛绝,念初中后他就开始编撰自己的家庭情况,单亲家庭,重病的母亲,拮据的经济条件……他开始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洗白。再加上他学习成绩优异,能赢得不少好感。金浔峰看了眼鹤西朗,显然,他老师已经彻底相信他的说辞了。
鹤西朗确实有些震惊,那些说教的话全被堵在了嘴边。当一个人连眼前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时,你实在很难再让对方顾及今后的发展。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心酸。
“那现在医疗费够么?”
金浔峰一通胡扯:“我妈有医保,我每个月打工能赚四五千,差不多勉强够了。”
“那以后是想从业还是考研?”
“工作吧,我想早点独立。”
“想过进哪个行业吗,党政机关?媒体行业?还是大型私企?”
“唔……还没想好呢,”金浔峰皱眉,“看哪个待遇好一点吧。”
鹤西朗:“是,现在整个大环境都不太好,中文系学生毕业薪酬毕竟没有金融、计算机的高。要论稳定性还是体制内的比较好,但要是说薪酬,去大型跨国企业做Markting会高很多,就是比较累。”
“嗯,谢谢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金浔峰点头,笑得眼睛弯弯的,还露出了一小截虎牙,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你有申请助学金吗?”
“没呢,反正助学金也没几个钱。”金浔峰不太在意,倒不是说他看不上这几个钱,而是他非常不喜欢助学金的陈述现场,那简直是个卖惨大会,什么爸妈重病啊,家在乡下房子都破了啊,还领着低保啊……
虽然他自己平时也是乱编一通,但都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要他当着班委同学的面说这些话简直要命,还不如多打一份工。
鹤西朗皱眉,其实家庭不好的学生更应该努力学习,而不是靠着打工这暂时的利益荒废学习。这样就算最后拿到了学位证,该学的知识没学到,该养成的习惯没养成,很可能一辈子都在为生存而挣扎。
有专门的社会学者研究过,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还是穷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为生计奔波上了,每天重复着无意义的劳动,工作时间长却没有高收入,然后形成恶性循环。
作为一个老师,一个长辈,他最心痛的就是那些很有潜力的学生,却被经济条件限制了前途。
鹤西朗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 “一直打零工也不是个事儿,这样吧,我最近帮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实习。”
实习当然比打零工要好,这次金浔峰没有装了:“好啊,谢谢老师。”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菜还没上,鹤西朗开始掏出手机刷新闻。
“服务员,有WiFi么?”
“您扫一下二维码,关注公众号后就能获取上网密码。”
鹤西朗扫了一下,点进去一看乐了,里面还有个“一键表白”的设置。
大概就是你如果看上了哪位客人,就可以花三十块钱买一支玫瑰,让服务员送给对方,并写一两句搭讪的话。当然,真这么干的人估计也没几个,太丢脸了。鹤西朗摇头,现在餐厅为了营销真是不择手段。
然而鹤西朗刚这么想,下一刻服务员就拿着一束红玫瑰站在了他面前。推出这种服务更多是为了博人眼球,服务员估计也没怎么遇过这种事儿,激动得很,说话声音都变大了。
“这位先生您好,本店推出一键表白服务,这四朵玫瑰花是四位女士送您的。”
鹤西朗接过花,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卡片,齐溜溜的“表白男神”。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四个女孩笑嘻嘻地冲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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