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顿了一下。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本不该纠结于此。
“……为了不使这群孩子成为你们逃亡路上的绊脚石;或是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成为下一个宇宙霸主,她杀死了他们,就像杀死了一群鸡鸭。你们就只是渴求着能掌控下一个达克赛德,你们就只是想要个因你们而生的霸主———”
“事到如今,最好笑的是……你竟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卢卡斯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他看着那一脸…迷茫的老太太。他是真的很想直接捏碎对方的头壳,让这贱-人的脑浆和那几只狗的血液一起留个满地。
但不知为何,这种念头竟没再令他感到舒适,一股从未有过的作呕感与眩晕令他再次止住了话。
但这几句话已足够危险了。足够令慈祥奶奶为其中的杀气毛骨悚然、高-潮不迭。她的呼吸都带上了亢奋的节奏,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只令卢卡斯暴起了更多青筋:
“我不懂啊、我不懂您发怒的原因——我伟大的、毫无疑问正继承了达克赛德伟大血脉的主人!您是这样的……这样的闪闪发光!!”
“你和那群可悲的孩子们不同,他们是失败了的攀爬者,是必须为您霸业献上生命的秸秆。您和他们是不同的!”
“您是不同的啊!!”
“看看您吧!请您看看您自己!您是这样的强大,这样的冷酷!您毫无疑问正是天生的宇宙霸主,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除了征服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令您真的感到满足。您需要的只是重新拥有一只军-队,您需要的只是一个再次践踏敌人灵魂的机会……”
“请相信我!请您相信我——有我在,我一定能让您重新得到这个宇宙!”
卢卡斯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并非因为他已被说服。恰恰相反,这沉默是对方竟再次激起了他深埋胸腔的怒火。
曾勾的他发痒发热的感情似乎再次被熄灭了。一种他熟知的愤怒与憎恨重新涌动了起来———卢卡斯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除了他与生母格蕾尔以外再无别人的荒岛,又回到了被母亲刺穿胸口的那天。
那是把细细窄窄的铁剑。那是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其实卢卡斯已不记得接下来的细节了。他从没有像那天那样痛过。哪怕是被她踢断了肋骨、被她压折了胳膊,都没有那一剑来的那么痛。
那是种能令人发狂的痛楚。
那是来自他亲生母亲、一个绝对有能力杀死他的人的杀意。那让卢卡斯感到了威胁、感到了恐惧。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能吞噬他的一切本能。能彻底吞噬他的人性。
“……哈。”
卢卡斯笑了出来。他重新抬头,直视了那个号称是他忠仆的老人。这一眼竟瞬间冻住了慈祥奶奶,让这始终喋喋不休,试图‘说服’卢卡斯的天启星人停住了嘴。
……自那一夜以后卢卡斯便总觉得格蕾尔其实已经成功了。她的母亲其实已成功的抹去了他最后的人性……将他变成了一头麻木不仁的野兽。卢卡斯从未因弑母而感到恐惧,更从未因此而感到后悔。
最初还没什么。最初卢卡斯也觉得这很正常。但当他遇到了更多或好或坏的人以后,他才逐渐觉过味儿来———真的觉得正常、真的毫无感觉,才恰恰是他异常的地方。
就连阿尔贝托都会为弑亲而忏悔流泪,哪怕那两个渣滓正是杀害他挚爱的凶手。哪怕阿尔贝托爱玛利亚胜过爱他自己。
但卢卡斯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未。
“我不想要这个宇宙。”
他平静的笑着。不知何时那双瞳孔竟也回复成了最初的颜色。此时的卢卡斯并没有灰色的皮肤,也没有赤红的双眼。但慈祥奶奶却两股战战,直接跪倒了地上。
“我根本就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兴趣。”
卢卡斯说的相当平静。他缓缓上前,想扯断那花白头发老人的四肢。如果对方依旧喋喋不休,他还想撕开对方的嘴。
……
…………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涕泪纵横的慈祥奶奶竟也膝行着迎上了他。这让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竟还试图抱住他的腿,卢卡斯厌恶十足的踢出了一脚,踢开对方的同时还让她爆出了更大声的哀哭。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您说的不对,您自己也清楚!!”
慈祥奶奶的声音粗狂好似壮汉,她的身材也同样像个壮硕的男人。这滑稽可怖的老者打滚撒泼:
“这不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教坏了你,是那个上楼走了的人类吗?是那个该死的贱人吗??”
“您并不是这样的、您并不是这样的———您为什么杀了我呢?您为什么不肯杀了我呢?如果您不这样想,如果我说的不对,如果你觉得格蕾尔做的不对———您怎么不肯下手呢??!”
“撕碎我吧!!捏碎我吧!!扼杀我吧!!难道您真的是个胆小鬼?难道您的胸腔中没有感情??我能感受到您的愤怒,我能闻到那甘美的滋味——可为何您的眼中没有杀意?为何您竟能容忍我的冒犯??”
“这不是您!这不是您——您清楚的,您本该是-”
这真是一番相当令人火大的哀求。但话语中的含义却又相当诛心。卢卡斯甚至为此怔愣了一瞬——这一瞬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刚刚为何没想真的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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