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成为了敌人,就要拼死战斗。
对于个人生死,他一向看得极淡,因而无论是杀死亲手制作的盖提亚,还是自己不幸陨落,他都能够平和接受。然而,他的魔术式不仅没有开启战斗,反倒避战似的变成小猫凑近他,其中的逻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厘清。
“主啊,这难道也是你的意志吗?”
白发的王低叹一声,化做实体推开了房门。
在充满鸟鸣和微风的客厅里,几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正把刚出炉的蛋糕摆上桌面。
……
“早安,所罗门,早安,基尔什。”马里斯比利端着基尔什塔利亚从烤箱里刚刚拿出来的小蛋糕走过客厅,看着正不断摆弄腕表的少年,“立香君,怎么了,你的通讯装备还没有修好吗?”
藤丸立香又垂头丧气地拍了几下手腕,茶几上摆了满桌的修理工具。
“唉,还没有修好,从前都还好好的,结果一过来就没有信号了。我又不是专门学修理的,这种精密的东西我完全搞不定啊!”
“我对电子技术这些也不太擅长呢,总之,你先加油吧。”白发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所罗门,“我有些话想和您单独谈谈,可以到阳台上来吗?”
正蹲在猫食盆前舔舐牛奶的黑猫突然竖起耳朵,化作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在玻璃门完全关闭之前挤了进去。
两人在阳台上的露台上落座,马里斯比利抢先动手,给所罗门切了一块草莓蛋糕。
“是这样的,我在昨晚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是有关于您的。”
啪嚓——
正在花盆里窜来窜去寻找隐蔽地点的黑猫干脆失手推到了花盆。
……
清晨的风总是带着微凉的湿润水汽,而阳台上种满的花卉更在其中添了一份萦绕不去的甘甜。
“在那个梦里,”天体科君主接着未完的话题叙述下去,“我梦见了您的生平中,最体现您睿智的一件事。可惜我才看到前半部分,就不得不退出了梦境。”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看了一眼还在花盆泥土里打滚的黑猫。马里斯比利微微皱眉,稍一扬手,凭空产生的旋风就把垃圾卷起扔了出去,顺带篦子一样,带着绝大力道地对黑猫浑身皮毛刮了好几遍。
刮掉的猫毛在风中,孤零零地打着旋。
“您对此是否感到冒犯?”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严格来说,无论是怎样的情感,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以色列王轻轻搅动着奶茶,表情平淡。
“我不曾得到过人类的情感,也没有抒发情感的自由。”
马里斯比利心头巨震,紧接着像是第一次召唤出魔术王那样,细细打量着他。哪怕心中早有猜测,但,猜测毕竟和亲耳听见是完全不同的。
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匪夷所思,互相敌对的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竟然会尊崇同一个存在,而那位公认的圣王,骨子里竟然是个冷血至极的人。不,也许只是神座于天的那一位,借由所罗门王之手,来统治人类罢了。
纵使身份崇高,纵使坐拥一国,却自始至终都是天神的提线傀儡,不曾有过一刻自由,这样的人生,也未免过于凄惨了。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仅仅是个普通人的男人,却情不自禁地以凡人的身份同情起圣贤来。
“所以,您才会在圣杯战争中从各个角度观察人类吗?”马里斯比利叹息出声,“这根本没有必要,人类生来便不完美,还会因为傲慢、嫉妒、贪婪等种种缺陷而招致自我毁灭,已经和上帝靠近的您,没有必要再来接触污浊的人世。”
“况且,古今中外的人性都大同小异,冬木的人类,对您来说和从前的以色列并无多少差别。还是说,现在的您,和以前您,是有区别的吗?”
流传在故事里的英雄形象往往和真正的英雄有很大差异,英灵座上的本体也往往会受到这种影响,那么,所罗门王也会是这样吗?怀着一线渺茫的希望,白发的君主暗暗期待着,然后,他等到了对方满意的答复。
“是,也不是。在得以升入英灵座之后,英灵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最想要出现的形态,现在的我,是已经走完了数十年人生,行将死去的我。”
躺在地板上仰躺着看所罗门的盖提亚,已经完全呆住了。
那时候他只顾着反驳所罗门,憎恨所罗门,奚落他生前的一切努力,却从未设身处地的想过,创造了他的王,其实并没有资格拥有感情。
……
“因为本体认为,那个时候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
上帝是公平的,既然从他那里索取了智慧,同样也会拿走等价的东西,而那个代价,就是他缺失了整整数十年的感情。而在他临终归还戒指之后,失去的东西悄然回归了身体。
在那一刻,他听到了鸟儿鸣唱,清泉流响,看到了夺目五色,精巧纹样,就连臣民为他落下的泪水也是如此晶莹剔透。
就在这临终之际,名为所罗门的男人,才真正体会了世界的美好,有了无数种可能。
可惜时间已经太短了,那开始萌动的嫩芽还未伸出土壤,就被突如其来的死亡掐灭,再也没有长成参天大树的可能。
但这并不妨碍英灵座本体认为这是“所罗门”真正巅峰的时刻。享受上帝恩赐的“以色列王”,是终究要腐朽的“神”,而一无所有的“所罗门”,才是真正能创造出无数惊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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