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瞧瞧南哥儿如今来往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汴京城里顶顶体面的?要我说,便是官家的女儿都配得。”
胡氏也在,听到这话,冷冷一笑:“别说官家成年的女儿只有一个,就算有十个八个,也不可能配个小商户。”
原本热闹的气氛陡然一冷。
自从于三儿出事后,胡氏便鲜少出门,近来因着于大娘的婚事,不得不出来走动。从前她也算个能说会道的,在邻里间也有几个交好的,因着这一次次的事,再没人愿意同她交心。
如今她一说话,没人接下茬,好不尴尬。
胡氏自觉丢脸,恨恨地咬了咬牙,觉得都是司南害的。
想到家里那个养不熟的三丫头,胡氏暗暗打起了主意。
司南一进院,差点退出去。
怪不得外面听着那么热闹,这都翻天了!
小羊羔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毛绒绒,白软软,顶着一头小呆毛,跑起来一跳一跳。
现在呢?
还是一跳一跳,只不过跳到哪儿哪儿多出一摊泥巴印。小白羊已经变成了小泥羊,亲妈都不认了!
小黄狗也没好到哪儿去,比小羊羔还能折腾,司南刚晒好的芋头干,整整一箩筐都被它掀翻了。
条条崽像是吃了跳跳糖,啪唧啪唧在泥巴里踩,小崽去抓它,不仅没抓着,还和它一起滚进了泥坑里。
其余孩子看着好玩,抓起泥巴相互扔。就属二郎扔得最准。
槐树气坏了,拿着烧火棍一个个追着打。
结果,晾衣架倒了,衣服脏了,被小黑鼬叼了一团回去垫窝。槐树上去抢,小黑鼬拿爪子一勾,嘶啦——
只能垫窝了。
司南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
挺好的,真挺好的。
一刻钟后。
崽子一个个光着小屁股,挤到淋浴间洗澡去了,外加一只小泥羊,一只小泥狗,一只小泥鼬。
槐树帮着司南垒面包窑,一脸惴惴,生怕他不高兴。
司南原本没有不高兴,瞧见他这样,真就不高兴了,“槐树,你觉得我有没有拿着你们当外人?”
“没有,师父待我们比亲爹还好。”槐树毫不犹豫。
司南一脸伤心,“可是,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像是把我当成外人了。”
槐树一怔,猛地回过味儿来,“师父,我……”
司增摆摆手,“你就说,下回还会不会这样?”
“不,绝对不会了。”槐树一脸正色,就差立正行礼了。
司南笑笑,“成吧,信你一回。”
槐树还是一脸歉意,“师父,您别往心里去,我就是……”
“就是把这些崽子们当成了你的责任。”
怕他们给他惹麻烦,怕他不喜欢他们,怕他们失去这个家。
司南温声道:“槐树,现在他们不是你的责任了,而是我的,包括你在内。”
槐树蓦地红了眼圈,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司南瞧了眼院子里的狼藉,笑眯眯道:“你看现在多好,崽子们会大声笑,会跟人打架,会调皮地玩泥巴,你还想让他们回到从前拘谨胆怯的样子吗?”
槐树连连摇头。
不想,一点都不想。
司南拍拍他的肩,“赶紧垒吧,待会儿还得交给你们一个重要的任务。”
“是!”槐树瞬间充满干劲。
唐玄进院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不同。
南墙根下,原本堆着柴禾的地方被清理干净,多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土窑?
土窑下面是个灶,燃着木柴,冒着青烟,香甜的气息从窑里飘出来。
司南猫着腰,在往外掏东西,孩子们捧着大托盘,红着小脸蛋,满眼期待。
“好了好了。”
“变胖了没有?”
“胖了,也黄了,比上一炉还成功!”
孩子开心地跳起来,像一朵朵小花瓣似的,把托盘递过去。
司南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大叉子,把土窑前面的盖子掀开,从里面夹出一个极大极薄的铁板。
铁板上趴着几个焦黄的、胖嘟嘟的、拳头大小的……馒头?
像牛角一样的“馒头”,唐玄还是第一次见。
和普通馒头不一样,表面是焦黄的颜色,十分酥脆,香味浓郁,还夹杂着一股蜜糖似的甜。
司南换了一个干净的夹子,一个个夹到孩子们的托盘里。每夹起一个,孩子们就会欢呼一声,仿佛挖到了宝藏。
“第一只给郡王大人留着,郡王大人吃得多!”
“第二只是师父哥的,师父哥做‘合家欢点心’很辛苦。”
“第三只是二郎的……”
“给槐树哥。”二郎说,“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第三只应该给他。”
“那第四只就是二豆的!”
“还有小呆和条条崽哦,它们也想吃‘合家欢点心’!”小崽软软地提醒。
司南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听着孩子们欢快的声音,再累都觉得没关系了。
大家太开心了,以至于唐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发现他。
反而是条条崽,第一个注意到他,抬起小前爪,吱吱地叫起来。
厉害的两脚兽来啦!
普通的两脚兽们准备接驾呀!
司南一瞅,笑得灿烂,“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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