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错乱了,是有什么错了么?
假若我不是他侄儿,以他冷血无情的性子,这事儿又不属臬司使仙务,对一个无关之人,此等小事实在不值得景决出手。
不对,不对,仍是不对,又假若我是他侄儿,以他方才言中之意也是不治的。我是侄儿不治,不是也不治,那么……难道是方才景决精神错乱把他当成别人了?
无数个“大侄儿”的字眼颠来倒去地在童殊脑海里盘旋,童殊这几天入戏太深,已经习惯把自己放在大侄儿的位置上,冰冷冷的现实一棒爆击他——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侄儿,他与景决之间没有半文钱的血缘关系。景决对他没有任何必须关照的血缘责任——假做真时真亦假,他白活了七八十年,还不如一个十二小儿活得明白,人家睡梦间尚存一丝清醒,倒是他一个冒牌的假侄儿全情投入,这几日是他逾越了,自信过头,亲昵过头,太过理所当然了!
童殊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暗暗自我提醒道:自己并不是人上之人修者之尊的鉴古尊,不该心安理所地享受景昭的待遇。
摆正位置,童殊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觉天旋地转,颠倒、错乱、纠.缠。此时,此夜,此人,皆不该属于他的。
童殊头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有什么东西错了乱了。错在他不该假借景昭的身份,错在他不该理所当然接受,错在他不该对景决生出似乎叔侄的亲近?
错错错,反正都是他的错。
乱绪压下,童殊呆坐良久,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躺下,他见外地与景决隔开了一臂之距,心想这才是合礼的距离。
蓦地,心头一热——他与景决方才的接触便过于亲狎了,想明白这个,童殊突地脸上一阵烧,舌.尖跟着烧得滚烫,那上面的残留的凉意未散尽,然而那股凉意非但没起灭火的效果,反而助着火势,让那一股滚烫之意愈演愈烈。
童殊猛地坐起身,又一骨碌爬下床,扑到桌前猛喝了几口凉茶,连着运行了几个周天的上邪心经,总算压下那股奇异之感。
以童殊这残破的身体和粗浅的灵力,半夜喝凉水的结果便是隔天起床,嗓子哑了,烧得冒烟。他轻咳了几声,去摸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想润润嗓子,却被一只手隔空捏走水杯,童殊仰头,对上景决一双淡淡的眸子,只听对方道:“你素来不喜凉水,怎改了习惯?”
童殊忙陪笑道:“我口渴得紧,一时忘了。”说着举手去接杯子,顺利接到,杯壁却热了,景决已替他温过。热水下肚,浇灭了嗓子眼的燥意,舒畅不少,童殊欣喜抬头要道谢,只见房门一开一合,景决已先一步下楼,留他一人呆坐桌边。
不必多问,昨夜睡梦中那一出,景决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今日起床,又当他是景昭。
这样也好,免得尴尬。不过,就算景决记得,怕是尴尬的也仅他一人,毕竟只有他心怀鬼胎。
转念不想,我又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有必要尴尬吗?
没有必要,这不过一次治伤,再普通不过。
这么想着,他运转了几周天的上邪心经,喉咙的燥意退尽,再出门时,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陆鬼门了。
童殊发觉景决今日与往日有颇多不同,气度变了,举止变了,话少了,目光冷了,虽不知具体长了几岁,但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青年男子之范,怕是长了不止两岁。
按仙史记载,回溯一般一日回一到两年,有能者一日能回四年,最快的记录是一日回五年。童殊想,景决不至于这么快吧?但凡超出常规,必是有所刺激,难道是昨日把小景决气狠了,这狠人一气之下要跳到能治服陆殊的年纪来报仇?
不可能,景决不至于这般小心眼。可是,昨日发生的事只此一件,再无其他。
童殊也不敢轻易开口试探景决的年龄,前几日景决年纪小还好糊弄,越长大越精明,他只怕一言之差便会漏馅,只好留着满肚子疑问,走出仙风道骨的步子,勉力维持着鉴古尊高贵的气度。
午时,走到一处村集路口,见前面吵吵嚷嚷的,有人叽叽喳喳在吵架。
道旁有棵歪脖子老枣树,树下一群半大小子插着腰挥舞着手臂,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指着树上的少年叫骂。
再看那树上少年,十四五岁的光景,穿一身半旧的草色衣衫,两腿垂下树干不羁的晃着,唇间衔咬着一根青草,被骂人也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树下众人,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架势欠揍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带娃居家避疫,累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断更是无奈之举,特别感谢在我断更这么久还专程来评论鼓励我的云里、拂鹤,在激励之下,我熬了两夜写了两章,并成一章发了。
真的,我现在坚持写这文,还在追文的几个读者是我唯一的动力,你们有空就留留评或是催更也行,我看到都很高兴的。砸雷什么的就不必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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