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护着火回头答他:“是啊,小镇往北那条山道是这带出山最近的路,客人们到了这里都会住下歇一歇。”
童殊又问:“这里客房挺俏的,怎今日还剩下几间房?”
小二不自然地笑了下道:“正赶上一批客官退了房赶路去了,您若来早半个时辰,也没房的。”
拐角处窜进一缕风,吹乱了烛火,小二连忙合掌捂住了,童殊伸手去帮忙,碰了下小二的手指,小二突然反应很大的抖开了。
还好童殊接住了火。
小二连声道歉,童殊让人退下了,自己端着火烛进屋。
所谓上房,也不过是简单的阵设,只一张大床十发显眼。
童殊行走一天,其实四肢早已开始抽痛,元神也已难以负荷,此时元神疼痛非常,四肢钻心巨痛,忍耐已到强弩之末,再强颜欢笑不下去,他也不管辛五,倒头便蜷到床上。
人一放松下来,痛感便甚嚣尘上,一时天旋地转,耳边似有人在与他说话,他听不真切对方说什么,只求能快些睡下。潜意识里嘱咐自己——得快些养足精神,夜里还有事要办。过了一会,耳边清静了,却疼得难以睡下,痛得天昏地暗之时,又被叫醒。
有人扶起他,喂了粥进来,迷迷糊糊张口,味道十分熟悉,对减轻疼痛有奇效。童殊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怎么睡下的,好像前一刻还咬着勺子,下一刻就沉入梦乡,临睡前呢喃了一句:“子时我还得起来呢。”
那人轻声说:“我到时叫你,睡罢。”
于是心弦一松,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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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鸡叫,深巷琴鸣,除此之外却出奇诡异的安静,连风都没有,客栈是人最集中的地方,客满却毫无人声,童殊是在一阵毛骨悚然的寂静中惊醒的。
他條地睁眼,入目是一片柔和的灯光,灯晕中有一位素衣男子,男子闻声回眸,他张张口,发现自己没有声音,猛地坐起来,像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了一段伸过来的腕子。
两个人都怔住了。
童殊被那腕子冰凉的温度彻底激醒了,五官恢复知觉,低头注视那腕子,宛如白玉般剔透无瑕,人的肌肤怎会如此白皙沁凉?还不及多看两眼,手中的腕子猛的被人抽回,辛五像被毒蜂蛰了似捂着手腕退开一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往生谷也是这样,轻轻的碰触,辛五就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之前还能理解为嫌他身上太脏,这次难道是嫌他没洗澡?可辛五还穿着日间那身灰衫不也没洗?居然还嫌他……
“噔……噔……噔……”夜半子时,窗外响起极慢的打更声,打破二人沉默的沉默,童殊目光一沉道:“五哥,你有没觉得这更声有点怪?”
辛五到窗边微微抬开一丝窗缝望了眼:“更声慢。”
童殊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道:“打更的间隔时间是约定俗成的,这么慢不合规矩,没道理。”
辛五见他穿好,一扬手挥灭了烛火。
童殊会意,压低声道:“有人来了?”
辛五点头。
须臾,便有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此楼陈旧,木地板踩起来有轻微吱呀的声响,那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声一声像走在人耳膜上,来人步子很慢,很重,极有规律,从楼道的那头一下一下走到这头,停在他们房前。
接着, “咚——咚——咚——”响起三声极慢的沉闷的声响。
童殊去寻辛五,房里刚熄灯,他尚未适应黑暗,他知道辛五有修为肯定能看见,于是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示意对方不要回应。
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嗯”。
童殊哆嗦了一下,虽然知道辛五用的传音术,但刚才那一声却宛如对方朝他耳朵吹气似的,有点痒。
另一边则是不停的敲门声。来人见不开门,也不停歇,一下一下敲着,又慢又重,节奏固定,不像人所为,倒像是什么机械的东西在敲打,听着极不舒服。
第6章 血毒
在童殊看来,这却不算什么。
比这难听可怕的声音他早听惯了,于是他还有闲心去观察辛五的反应。他已适应夜色,能看清辛五正望着自己,于是用口型说:“豆腐呢?”
辛五指了指。
桌子底下一包黑色的物事,正是辛五用油纸包回来的豆腐。
稍顷,楼道又传来一个脚步声。来人的步子和之前那位的一般,连轻重都是一样的,越发诡异了。
童殊目光又是一沉,眯着眼盯住门。
隔着门纸,依稀看到门外两个人影,手起手落机械敲门的人影。
更让人心惊的是,街上打更的人敲更的节奏由远及近而来,节奏竟然也诡异的一致!
这诡异的夜里,所有听到的声音都是克板机械,一样的节奏!
一下下仿佛敲在人的心尖上。
这种诡异的敲门声持续了良久,街外那打更声渐行渐远,敲门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钥匙相撞的声响。
要强行开门了!
童殊与辛五对视一眼略一点头,辛五会意,扬手点亮了灯,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面站着的是掌柜和小二,他们表情僵硬,在夜里也不点灯,两双眼睛死沉死沉的。
大概从前的客人早就被吓破了胆,从未见过这两位客人这般还开门迎他们的,掌柜的和小二无法思考般木了片刻之后才不约而同抬手挡住了从屋里照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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