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江熠说。
“问什么问!”赵松桂鼓起勇气道,“我没什么可痛你们这些修道的说。”他说着想要离开,却不想刚回头方才还敞开的门忽然无风自动,啪嗒一声被一股不知名的外力关上了。
随后他惊惧发现,自己的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竟然乖乖挪到了江熠对面坐了下来。
赵松桂脸色煞白地看着江熠,“你,你。”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江熠重复道,“问完了自然会让你离开。”
他这次过来便是笃定要知道一些结果,不愿毫无收获地离开。
赵松桂身子有些发颤,显然是怕极了。
“村民为何对修士抱有恶感?”江熠问。
“你这样强行留下我,还问我为何对修士抱有恶感。”赵松桂面带讽刺。
江熠面色不改,半点都不在意赵松桂的态度:“我问的是在你厌恶我之前,你对其他修士的恶感是哪里来的。”
赵松桂被强留下来,自知是反抗不过,又盯着江熠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十多年前我们村上也来过一个修士,你长得和他有些像。”
江熠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波动的情绪,十多年前的一个修士,是江恪?
“他走后我们村上死了一对母子,”赵松桂的嗓音逐渐控制不住有些颤抖,好像是说起了什么诡异古怪,让他感到深深恐惧的事情,“那当娘的是死透了,骨头都找不到,那孩子,孩子却,”他断断续续越发严重,末了重重的咽下一口唾沫才把话说完。
赵松桂抬眸盯着江熠,“那孩子却活了过来,每逢阴天下雨就在村内游荡,十多年过去分毫未变,我们猜想那是个鬼魂。”
他的恐惧憎恨与忧虑通过眼眸将情绪传递给了江熠,却在江熠眼底碰撞出更加复杂的情绪。
赵松桂的声音缓了缓,又说:“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们便找过许多修士想要收服那鬼魂,都未能收服不说,还有修士为了推脱说那孩子并不是魂魄,也非魔物,更不是妖怪。”
赵松桂露出一个苦笑,更多是村子被深深纠缠的无奈,“可如果不是鬼也不是妖还不是魔,难不成那东西还能是个人吗?”
哪有人十多年不变样的,更何况赵松桂比谁都清楚那孩子是谁。
那是狗蛋,那是与他差不多大,一块儿长成的狗蛋。而如今他的孩子都比狗蛋大了,狗蛋却还停留在那个年岁。
江熠在听赵松桂说了这么多以后,终于启唇,“那个孩子叫狗蛋?”
赵松桂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江熠心中有了个猜测,再开口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狗蛋的大名叫什么吗?”
话已经说到这里,再回避没有意义,况且赵松桂也没有心思回避,他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但他的母亲从前唤他作‘阿熠’。”
阿熠。
江熠的胸口如同被重力碾压而过,一阵钻心酸胀。他睁大眼睛,有些被故意掩盖下去的真相忽然在此刻清晰串联了起来。
他知道狗蛋是什么了。
非人非鬼非魔,狗蛋是江熠被以为被禁锢,但实则被剥离的回忆。只是他没想到那份回忆竟然能强烈到凝聚成了实体。
赵松桂说完话再看江熠,发现江熠面色难看,像是被抽了魂,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江熠没说话。
赵松桂大了些胆子自言自语道:“你同当年那修士真有些五六分相似。”
他正说着,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有人叫道:“江重光,我找到狗蛋了,你看看他。”
季祯在门外,手中牵着自己从外头找回来的狗蛋。他方才出去转悠,见到狗蛋蹲在下雨和晴天的交界处,正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写的字歪歪扭扭,像是个火字,又叠了个羽字,还没写完季祯就如获至宝过去一把把狗蛋搂住了。
“可找到你这小东西了。”他虽听了那些孩子的话,却还是不觉得狗蛋多可怕。
狗蛋被收拾过后白净可爱,回过头见是季祯,咯咯笑了。
季祯想到江熠既然在,他总能看出狗蛋有什么不同来,即便狗蛋真不是人,也许江熠也有超度或者帮扶的办法。因而他才带着狗蛋到了屋门前。
他没听见屋里有声音,只当江熠还是一个人在,牵着狗蛋推门便走了进去。
赵松桂回头看见狗蛋,脸色顿时白了,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直缩入墙角中。
江熠的视线从门打开那一瞬间就落在狗蛋身上。
狗蛋脸色懵懂地四下环顾,本来一直没有变化的目光直到挪到了江熠身上,他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
狗蛋挣脱季祯的手,快步跑到江熠面前,伸手拉住江熠的衣摆,仰头崇敬地看着他:“父亲,你是我父亲吗?”
一触碰到江熠,狗蛋的身形忽然虚虚实实变化起来,只是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眸,全然不觉自己的变化,执着地握住江熠的手,目光落在江熠脸上,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这双小手冰凉,如同冬日寒冰紧紧贴在江熠的手背。
季祯这才发现,狗蛋稚嫩的眉眼竟然有些像江熠。
“我,”江熠生涩哑然地开口,“我不是。”
狗蛋本来纯真的眉眼忽然变了,他怒目看着江熠,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江熠的手掌,高声质问他:“你怎么不是我父亲,那我父亲在哪里,我母亲又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