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早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其实只是一个虚假的模拟世界。作为三千年之后的帝国最为年轻的将军,他带着任务而来,会在任务完成之后离开, 如此而已。
他本无需在意这个世界普罗大众的死活,不必烦恼他的手段需要激进抑或温和。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变?
或许是老师同窗的理解与信任, 抑或邻里族人间热情质朴的关切又或许是最初的时候,他出生时糜氏父母兄弟,叫他感受了与上一世冰冷的家庭完全不一样的温暖宠爱。
纵使是一块石头也会被焐热, 更何况糜荏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点点滴滴的温暖使得他忍不住珍视起这一切, 想要将这些保留下来。
早就不是最初的他了。
糜荏挥手召来麾下,没有驱赶这些百姓,而是令人去取来多余的棉花、粮食、干菇,送给这些乡亲。
他这些年用暖棚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的可食用菌菇,除了卖给士族,主要也晒干后当做粮草送入军营。行军打仗时煮入伙食中,给士兵们增加鲜味与营养。
前来此处送人的百余百姓受宠若惊。
他们是来给糜军送些新鲜吃食的,哪里能反过来接受糜荏的赠与?
大伙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拼命推拒。
张辽见自己无法完成糜荏交代的任务,眉头微微皱起。冷峻的模样吓得百姓兢兢战战的,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不敢再说话。
他倒不是不耐烦,只是天生凶煞长相,眉眼间又过于锋利。郭嘉就曾玩笑他再多打几次胜仗,能有令小儿止蹄的妙用。
糜荏这会已走到他身边。
他将最前头伏跪在地上的两个老人家扶起:诸位,军中有所规定,不得擅自收取百姓一针一毫。你们要军营收下你们的东西,那便用这些与你们交换罢。
他生的好看,又时常面带笑容,叫人亲近不已。但浑身又散发着疏离的气息,莫名令人不敢放肆。
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与糜军交换了东西。
他们捧着糜荏留送给他们的箱子,直至两万糜军走的再也看不见踪影,才打开几个木箱一瞧,茫然询问:这是什么?
五个木箱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棉花,另外两个,却是干瘪的像是草干一样的东西。
里头有人在糜军中服过役,惊呼出声:这是棉花,可以做衣裳,也可以卖钱;另一个是晒干的草菇,用水泡发后可以吃!
这白白的像雪一样的东西就是棉花?!我还只是听说过,据说这个棉花做成的衣服特别暖和,冬天都不用挨冻啊!
那个年轻人是谁,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们了?
先前服役过的那人道:开始那个很凶的是张辽校尉,另一位特别好看就是糜丞丞相啊!
他方才摄于糜荏威严不敢说话,现在却眉飞色舞地向周遭乡亲,述说着自己在糜荏营中服役时的所见所为。
听得周遭人惊呼连连。
不少人泪涕纵横:糜丞相不仅让我们有了安家的地方,还送给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简直就是活神仙啊!
是啊是啊,身旁人应和,我们回去后,要给糜丞相立长生祠,把他供奉起来!
这个办法好,我们村里就一起立吧!
令人收好那几车萝卜白菜,糜荏继续领兵归去。
他没有说什么,李傕、吕布几人却微微怔忡,若有所思。
作为董卓的亲近,吕布与李傕尝过被权势腐蚀的滋味后,其实不大认同糜荏军中的作风,认为他太过严苛。
哪有军队不喝酒、不抢掠富户和黎庶,过的和苦行僧似的?
这三年来虽然在糜荏军中收敛下来,他们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更为向往当年跟随董卓时,那些快意劫掠士族的自由日子。
但是今日,瞧见沿途的百姓一个个感恩戴德、虔诚地献上礼品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心中获得的满足感觉,却远远胜于当初的肆意放纵。
吕布等人在此时此刻忽然领悟到:
原来习武不仅是为了强身健体,亦或逞凶斗勇;原来参军不仅是为了荣耀加身,抑或劫掠权贵。
原来最重要的,还是使用这一身武艺去战斗,平定战乱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
而这,正是身为将士的天职。
贾诩瞧着两人渐渐认同的模样,微笑道:两位将军能明白这一道理,便也足够了。
一位有能力与魅力的将领,总能叫他的属下融入他的军中,不是么。
年关将近。
糜荏原本打算自己先返回长安,剩余兵马令吕布等人于正月雪退后返回。
结果半道收到糜竺给他寄来的信件,上头说徐州牧卢植重病,怕是不能好了。
先前卢植打败公孙瓒,要求公孙瓒投降,公孙瓒不应。卢植心灰意冷,回去后便生了一场大病,甚至无法指挥这之后的战役。
他这一病,横跨一年大半时间,年迈的身体彻底垮了。就算有张仲景的老师在家乡为他看病,终究没能好转起来。
对于糜荏而言,卢植不止是他的师伯,更替他挡下朝廷前来捉拿糜氏族人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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