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荏不露丝毫情绪,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刘宏眯起双眼,像是从来都不认识糜荏般细细打量着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好一会,干枯的脸上才挤出一抹亲切的笑意:爱卿回来啦,平身吧。
谢陛下!糜荏的声音中覆着一点激动,幸得陛下庇佑,臣总算不负所托,为您平定叛乱,安全归来!
他说着以双手奉上虎符,一点都不贪恋这无数人眼红留恋的兵权:叛乱既已平定,您借给微臣的这个虎符便请您收回吧。
刘宏便收回这虎符,又与他说了会话。
聊过不久,刘宏便有些乏了:爱卿,朕看你这一路征战很是疲惫,接下来可要在府上歇息几日?
普通得胜归来的将军听得这话,怕是会怀疑天子对他的忌惮。
但糜荏却没有,他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对着刘宏行了一礼:那真是太好了,微臣正觉倦怠,还想要同您请几日假呢。
刘宏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心:去吧,好好歇歇,别累着自己。等你回来,朕再为你庆功。
等糜荏退出大殿,刘宏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去,阴沉着的面色极为可怖。
糜荏回京声势之大,就连未央宫中的他都有所耳闻。
这人出征时带着他的期望,回来时则披着满身荣耀与光芒。身后有万千士兵跟随着他,簇拥着他。唯独他身披猩红披风,骑坐在银灰色的宝马之上,威风八面,气势逼人。
这是何等风光啊。
到这个时候,刘宏当然不会再怀疑糜荏的忠心。可当他看到糜荏一如既往的面容时,心底还是止不住地升起一丝惊慌与忌惮。
糜爱卿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明明与自己相差不过七岁,自己却已经苍老地宛如他的父亲一般。纵使坐在权利的宝座之上,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日渐腐朽,再没有糜爱卿这样的年轻的躯体,这样旺盛的精力!
纵使如今的糜荏对他忠心耿耿,可以后呢?
谁能保证他死之后糜荏不会想再进一步,再进一步,登上权利的顶端?
这多令人害怕啊。
刘宏深深喘了口气粗气,一时只觉浑身冰冷,唯有手中虎符才散发着烫人的温度。
歇几日也好。他也可以想想清楚,往后究竟如何对待糜爱卿。
或许是时候做些别的了。
他招来贴身内侍,下旨道:拟朕的旨意,朕要在西园之中设立一支校尉军,广征天下勇士!
对此一无所知的糜荏在此时已告假归去府中。
他还是执金吾,政敌们自然不会认为他被陛下忌惮,反而都明白这是陛下体贴这人呢,登时翻着白眼继续任劳任怨地处理公务。
回到府中时,荀彧与管家周慈出门相迎。
糜莜、赵云、郭嘉等人去了徐州,没有赵云和郭嘉两个少年人平日里的鸡飞狗跳,府中这些日子十分清净,周慈有些不习惯。
还好今年三月时荀彧从河内郡归来,两人能交流公务。
他知道荀彧与自家主人的关系,从自家主人对他的重视程度来看,他们的感情将来应当不会有什么波折,偶尔同荀彧说起糜荏在家乡时的一些趣事。
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如今糜荏归来,如同摸着主心骨般松了口气。
等沐浴更衣用完午膳,糜荏命荀彧、周慈两人同往书房,处理麾下事务。
主要是荀彧与周慈汇报,糜荏听。
他这一年来出征在外,对生意不大清楚。全靠周慈与荀彧细心,发现自被朝廷剥削修宫钱后,下头某个木材商起了点小心思。被荀彧恩威并施敲打一番,方才老实下来。
至于其他商贾,目前都还很忠心。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糜荏如今身居高位、还打退黄巾军与屠各胡,名扬天下之故。
聪明人自然会审视夺度,这样慷慨的主人本就是百年难遇,背叛他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这些,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周慈极有眼色地起身告退,书房之中便只剩下两人。
三人说话时还有些热闹,这会两人独处,反倒只余一片安静。
糜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荀彧,用目光细细描绘他的心上人。
八个月未见,他的文若面上轮廓成熟些许,愈发丰神俊秀,单单看着便移不开眼睛。只想将他的眉眼,他的容颜,一笔一划地刻在心间。
文若,他唤着他的名字,文若。
如今房中只剩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互述衷肠。他心中明明有许多东西想要与他分享,可临到这时,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终究只是抬手抚摸他的眉眼,轻唤他的名字。
幸好荀彧听得懂。
他闭眸应了声:我在,子苏。
子苏,我的主公啊。他在心中道,只要你还需要我,我永远都在。
糜荏心念微动。
他凑过去亲了亲眼前人的唇角,等他伸手抱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两人呼吸凌乱,都有些动情。
但糜荏没有动作。他反而放开荀彧,瘫在书房中的软榻上,慵懒道:出征归来回到府上方觉安宁,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