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完云中郡的情况,糜荏回到云首县单于府中,新一任的单于金河慌张伺立左右。
金氏几百年前也是屠各胡大氏族,只是这些年没落后被边缘化,谋反都没他们的事。如今能成为单于,全靠糜荏提拔。
作为战败方,金河的处境极为尴尬:背负着屠各胡部族的所有希冀,实际上完全仰仗朝廷。
糜荏倒也不想玩弄他,如实上报朝廷。朝廷也很快派来人,是尚书台的一位常侍。
这人姓黄,与糜荏本是政敌。但如今糜荏才平定叛乱,接见黄常侍时,糜荏就慵懒随意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身旁站着七八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瞧着黄常侍,他根本不敢肆意妄为。
只得在糜荏的监督下,兢兢业业与金河商定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首要一点是参与叛乱的重要人士全部处死,全族发配充军。至于跟随参与的权贵,全部抄家并贬为庶民。
除此之外,屠各胡需上缴足够的钱财、战马、牛羊,这在数量上正好精准扼住金河的命脉。
金河是有苦说不出,又怕朝廷得不到战利品后令糜荏屠杀他们各族,只能哭丧着脸答应了。
签完暂定的协议,金河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心想这下完了,他成了他们郡县的罪人。
他不敢哭嚎,还得尽心招待那位黄常侍,生怕招待不周他就回朝去告状,他们又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入夜后,糜荏令人将金河请到自己房中。
金河卑微前来,便见对面的人用着放松的语气道:其实本将军还有一笔生意,就是不知单于愿不愿意做。
金河小心翼翼:不知将军想要与末将做什么生意?
糜荏嘴角微勾:你们屠各胡养的这些羊
金河大惊失色:将军已替朝廷要走了今年全部饲养的战马与牛群,郡中羊群就是百姓生活的唯一依仗,您难道不能网开一面吗?
他若是将这些羊全部要过去,愤怒的族人一定会将他大卸八块的!
单于误会了,糜荏微笑道,本将军要的不是你们的羊,而是它们身上的羊毛。
如今已是七月初,再过大半个月就是羊群退短毛,长长毛的时节。
这话一出,房中众人震惊不已。
饶是了解他的谋士们也都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糜荏这是想做什么。
他们这几日也见识到了牧民养的羊群,肉质鲜美且一点都不膻骚,无论蒸煮煎炸烤,都是异常美味。
可是这羊毛上头沾满了草芥、碎石不说,还满是漆黑、黏腻的油脂,看着都令人作呕!
主公要这些来作甚啊?
单于阁下,不仅是今年退下的短毛,往后每年二月份时羊群尚未褪下的长毛,本将军都要。糜荏的指尖轻击桌面,当然,本将军不会叫百姓白忙活。本将军愿以盐与诸位交换。
二月时十只羊剃下的长毛可兑换五斤盐,七月时十只羊的短毛可换两斤盐。
什么什么什么?他没听错吧!竟还有这等好事?!
金河满脸呆滞。
他努力换算:他们这里的族人,每家每户少则一次养七、八头羊,多的则养十多头。而一斤盐够普通四口之家吃一个月,也就是说一户人家每年至少能多拿五个月的盐。
盐啊,五个月的盐!
这年头盐精贵,还是百姓赖以生存的东西。谈成这笔生意,他这个战败的单于岂非还能保住这个位置,不会被愤怒的贵族赶下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拿如此精贵的食盐来换根本用不着的羊毛,这汉朝大将军,莫不是个傻子吧
他的眼神登时微妙起来,听得对面的大将军还在用他好听的声音问换不换时,立马脱口而出:换换换!
不不不,傻子怎会有这么多盐呢,怎会用这么多盐来换取羊毛呢?糜荏分明是神啊,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天神啊!
他完全忘记就是糜荏将他们的族人打退,令他陷入如今危机的,这会满心都是要尽快拿废弃的羊毛和这位慷慨的糜将军去换盐,免得将军变卦!
他谄媚道:这羊毛要怎么弄呢,是全部拔下来给您吗?
八月,朝廷的诏书来了。
与先前商定的一样,屠各胡部族最终没被赶出并州,只是需要缴纳足够的战利品。
虽然伤筋动骨却不至于赶尽杀绝,金河对此已是感激不尽。正好这会他们的人也将糜荏要的羊毛全部剪下来用麻袋装好,又恭送糜荏回京。
屠各胡牧养的羊主要是山羊,正好和马匹吃草的位置不同。平均一只成年山羊可以剪出十斤羊毛,当然里头羊毛分量少,大多是碎石、羊脂。
清洗之后,恐怕也就能弄出三斤羊毛。
十只羊就是三十斤羊毛,用两斤盐换三十斤山羊毛,这哪里是赚钱。
分明就是抢劫。
对于自己这种薅羊毛的行为,糜荏表示强烈谴责,并且希望这种机会可以来的更多一点。
没办法,创业初期要花钱的地方多啊,糜扒皮的心只能这么脏。
等一行人离开屠各胡部落,糜荏便在暂时驻扎的营地里下令众人焚烧、收集草木灰,而后兑草木灰水清洗羊毛上的油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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