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下来的突然,傅同来不及躲,避无可避,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崽崽?”
傅潜渊几乎是在看到傅同的瞬间便站了起来,眼里浸上欢喜,声音也是,身上与生俱来的冷意在这一刻里尽数褪下,整个人像是春日暖山里被日光照着的湖水,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尽的暖意。
这样的傅潜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始终只有傅同一个人能看到。
傅同的眼神晃了下,但还是没说话。
傅潜渊以为他是刚醒来有些昏沉,也不再多言,一只手把旁边的保温杯拿过来送到傅同手边,另一只手稍稍往前,想扶着傅同坐起来。
手探过去,眼看着就要触上傅同的肩,却在要触到的前一秒被后者偏了一点躲开了。
“……我自己来就好。”
傅同垂眼,眼里的疏离一闪而过,手撑着枕边自己坐了起来,过程里一直没看傅潜渊,低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傅潜渊的手停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傅同,后者也没出声,随着他一起沉默了下去。
四周突然间静了下来,是那种很沉重的静,时间都仿佛停了下来。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半晌,还是傅潜渊先出了声。
他往后退了一点,给两个人留出一段不太亲密也不至于太疏离的距离,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垂手把那只粉色猫咪保温杯放到了傅同手里,声音轻轻的:“崽崽,先喝点水吧。”
傅同接过杯子,沉默的抿了一口,里面水温正好,想来是傅潜渊拿杯子的时候用修为把水加温了。
他顿了下,心上仿佛压着什么东西,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大概就是窝心。
傅同讨厌这种感觉。
他握着保温杯,手上的力度随着心里的沉闷不自觉的加大,指骨渐渐泛了白。
傅潜渊看到,微微皱了下眉:“崽崽。”
傅同条件反射性的抬头看他,又在瞥到他的瞬间里再次低下了头,声音轻的几乎快要听不见:“什么?”
傅潜渊本来想像以前那样握着傅同的手带着他卸下力度,但想到他之前的躲避,眼神一暗,到底是没动,只用言语提醒他说:“手。”
傅同随着他的话看过去,下一秒,慌乱的松开手,把杯子放到了旁边,接着便在粉色的杯身上看到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傅同:“……”
他头低的更低,盯着杯身上那几个指印看了好一会儿后,用比刚才更轻的声音开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
傅潜渊有些惊讶,或者说是疑惑。
他其实想不清楚傅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从看到傅同醒来后的第一个眼神开始,傅潜渊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脱离它原先的轨迹了,因为按照三劫咒术的步骤,傅同这个时候不是已经癫狂就是还在癫狂的前一步里继续沉沦……无论是哪种,于两个人而言都是很不堪的境遇。
在傅同醒来前,他心里已经做了很多不好的预想,但没想到最后看到的却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平静到让他觉得傅同的记忆已经恢复了正常。
是的,恢复正常。
傅潜渊之前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这个答案,但到现在,他却又开始不确定了。
因为傅同刚才说的那句我不是故意。
有些慌,有些无措,往深里听甚至还带着点撒娇和委屈的感觉,许多年前龙洵山上的那只小崽崽犯错的时候也会这样,折着耳朵跑到傅潜渊面前委屈巴巴的道歉,说是认错,倒不如说是撒娇求抱抱。
这是孟歧从前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
但傅同从不会这样。
无忧无虑和温软欢喜都是孟歧的,带着满身风霜从龙洵山上走下来的傅同什么都没有。
委屈?撒娇?
这些对傅同来说都太奢侈了。
漠然和疏离才是他唯一的盔甲。
而现在,温软欢喜的孟歧和漠然疏离的傅同好像融合在了一起,共存在了傅同的身上。
傅潜渊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他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视线细细的停在傅同身上,隔了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崽崽,你还好么?”
“我很好啊,倒是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
傅同在醒来刚看傅潜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倦色,克制了几分钟到底是没克制住,还是问了出来。
“还好,不算太久。”
傅潜渊温声朝他笑了笑:“崽崽,你是在心疼我么?”
放在以前,听到傅潜渊这么说话,傅阿崽早就欢欢喜喜的应了声顺便附送一波撩人情话,现在却沉默了。
不过这样的沉默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看着傅潜渊坦然点头:“对啊,就是心疼,不只心疼你,还很心疼我的保温杯。”
傅同看着印在猫咪保温杯杯身上的那几个指印,越看越觉得可惜。
他其实挺喜欢这个粉色少女系猫咪保温杯的,之前和傅潜渊闹脾气的时候把它打翻过一次,那时因为地上有地毯,杯子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一切皆有定数,最后还是没能逃得过被人为破坏的结局。
傅阿崽:[生活不易,睚眦抱着保温杯叹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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