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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
    周言今天亢奋的有些过头。
    连高田兴的课都安生不了。
    他的课出了名的不能分心,点名次次都有,抽查是专挑走神的人,若是答不上来的再想把分找补回来更加难上加难。
    春眠听着讲,细致的做着笔记。
    绕是这样也被周言热烈沸腾的情绪波动影响着,整个人都有些浮躁。
    高田兴的课是文学概论,概念范围比较广。不如民俗,美学这些课程那样生动有趣。
    能专注听下来的人不多,春眠算一个,给他印象不错。
    上面刚好提问,台上老师犀利的眼神在四周掠动,一圈下来,干咳了一声。
    “谁能跟我讲讲审美活动的相关内容啊?什么都行,天马行空的来,我要听你们自己的理解。”
    一句话出来,台下安静了不少,刚刚略微懒散的氛围逐渐清明。
    显得有些苦难深重。
    “第叁排正数第二个,穿白色上衣的女生。”
    春眠被指了一下,抬起头,瞳孔微缩。
    “旁边。”
    松了口气,看着有些歪歪扭扭站起来的周言,同情又好笑。
    把书推到她面前,上面是黑色水笔划出来的线,标注了相关知识。
    周言有些感激,冲着春眠投了个笑。
    拿起书就读了起来。
    “审美活动……的……的根本精神是人的心理器官的全部畅通,是人的内在丰富性的全部展开,是人本质力量的对象化……”
    一段话读得磕磕绊绊,还没完就被高田兴喊停。
    “自己的话,我不是要这种死板的东西,读课文谁不会啊,你让我听听你自己的声音。”
    周言瘪瘪嘴,一段话囫囵的吞进嘴里。
    “老师,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能扣我分。”
    周言把书合拢,有几分认真起来。
    “你说你的,就算我不认同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我觉得审美活动这个事情特别简单,没那么高大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和角度,不把这玩意儿放在文学上,放哪里都适用。比如说我喜欢看现场,喜欢荆棘乐队的主唱,我能欣赏他们的表演就算是一审美活动内容。”
    周言自顾自的说着。
    “嗯,是这个说法。”
    “后面的,听到没,荆棘乐队主唱啊。”
    高田兴拿起一旁的叁角尺,在讲台上敲了敲。
    所有人都视线都顺着叁角尺尖角的方向往后看去,偌大的教室最边角的地方,有一个人趴着睡觉,不为所动。
    班里的死寂开始像潮水般消逝,逐渐沸腾起来。
    被提及的主角和所有人都隔得很远,中间空了几排的位置。
    那人动了动,懒懒散散的抬起头,支着脑袋往前看。
    春眠撞上他的眼睛,明明灭灭的光在闪烁,眼睛里全然不见闲散。
    是丁霎。
    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张扬懒散的模样,靠着墙角撑着站了起来。
    春眠看出一丝疲倦在他额角蔓延,想起周言说的沙漠巡演。
    “丁同学,我希望下一年可以不用再见到你。”
    高田兴难得调侃了一番。
    “嗯,我会尽力,你手下留情。”
    四周是皆是一片哄笑。
    春眠有些愣,迟钝的望着那个方向。
    丁霎认出她来,冲春眠笑了,平滑的弧度和轮廓在那张有些深邃的脸上浮现。
    她抿着嘴,回过了头。
    周言还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整个人都趴在椅子后靠背上。
    “小春,小春……。”
    春眠搁桌上的手被她抓了起来,在空中乱舞。
    她偏过头有些不知所云。
    “刚刚,他对我笑了。”
    周言笑的特别灿烂,整个人都东倒西歪的。
    那股劲儿有些过头,汹涌澎湃,在教室里扯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嚣。
    春眠思及什么,兀自有些懊恼,摇摇头,笑自己多余。
    一节课各自怀心怀鬼胎的熬了过去。
    ……
    晚上没课,春眠打算直接回宿舍。
    “小春,反正明天周末我带你去外面玩好不好?”
    周言拉着她撒着娇,春眠一开始就觉得她今天不对劲,现在一看就更加了然。
    被扭得没有办法。
    只能含糊的点点头还没缓过劲来,就被她拖到了学校一面围墙旁。
    晚上出校要登记,春眠一向乖惯了,还想要走所谓的正规程序。
    “宝贝,等我们这个程序通过,天就亮了。”
    春眠有些不解,眼睛在暗处亮亮的,写满了困惑。
    周言被她的拧巴给急得没了脾气。
    “反正你信我就好了。”
    春眠有很多毛病,胆小怯懦别扭,有时候固执的让人为难。
    所有的乖张和生涩都是埋在骨子里的,任性的声张也从来只在春燕面前袒露。
    她看着眼前那面不高不低的围墙,仰着头。
    这个角落不止她和周言,还跟着几个女生。
    周言垫着脚在墙边缘上用力一撑,整个人都悬空起来,轻轻巧巧的跨过了那道围墙。
    春眠也跟着她的法子来,越出墙,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头。
    她跟在周言后面,两个人慢腾腾地走着,夜风带着点凉意。
    最后绕着路到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后面藏着家不起眼的小店面。
    名字叫“潮湿”。
    周言推开门,带着她往里走。
    春眠见到了好久之前,第一次见到的场景。
    灯光有些黯淡,里面略显逼仄,台上站着神灵。
    在唯一一束白光的照射下,整个人长身而立,背着吉他。
    指尖夹着拨片,臂膀上是凸起的青筋,微微低着头,好看的侧脸在光的背面,看到不真切,只有一个优越的轮廓。
    春眠站在原地,不敢在往前,哪怕前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她只敢站在不远不近的边界,疏离又黯淡的角落里。
    因为兴奋悸动,瑟瑟发抖的指尖藏在暗处,不能声张,她的喜欢和狂热不能太过一致显眼。
    春眠落在后面,周言张望着半天不见人,在人群里探出头,见到一脸失魂落魄的女生摇摇头,将她往人流里拉。
    她很快就和别人融为一体了。
    在热浪里,哪怕她并不炽烈。
    春眠仰着头,眼底满是温和的专注。
    同样的歌。
    他的身边还是同样的人,一个胖子,一个沉默。
    春眠闭着眼睛,和他们一样摇头晃脑,在迷离中热泪盈眶。
    好像所有的热爱都搅在了一起,翻滚游荡。
    一曲终了,场上安静起来。
    丁霎在上面调试着设备,逼仄昏暗的空间了光从白色渐变为迷离的红。
    周言递给她一瓶酒,春眠没有喝过,看着台上的所有,徒生了些破釜沉舟的悸动。
    接过啤酒,就往嘴里灌。
    到后面春眠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被周言撑着。
    “你说说你,不会喝跟我说啊,真的是,怎么那么傻。”
    她被数落着。
    “我要去厕所。”
    春眠含糊着,满脸的酡红,整个人多了些往日少见的任性。
    反倒有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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