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小院里的一切,都和他们上山时一样。
盛好晚饭,烛光照映着江清月的脸庞,显得无比温馨美好,任疏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想要开口问他,愿不愿意与自己成家……
不是像现在这样止步于青梅竹马的关系,而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成家。
但是开口时,却变成了:“你为什么想下山?”
其实这个问题,任疏寒自己想过,并不想问出来。
因为答案无非就是,寒山住着不习惯、自己一个人有些寂寞之类的,只要他同意自己的请求,那么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具体因为什么也不再重要。
江清月张了张口,一开始并没有说出什么,过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反问:“师尊是怎么说的?”
再见简辞之后,简辞就一直要求任疏寒称自己为“师尊”,不能只叫“师父”了,任疏寒还暗中想过,认为这厮十几年不见越来越事多,但也没有反驳,江清月也随着他,称呼简辞为师尊。
“他说你一个人在山上住不习惯。”任疏寒觉得简辞是胡说的,就省去了简辞那些阴阳怪气的形容,又问,“是不是我离开的这几天里,有谁欺负你了?”
江清月摇头,笑道:“没有,就和师尊说的一样。”
其实并不是的。
他不想离开,哪怕有万人之一任疏寒不来找他的可能,他也绝不会走,但他的身体不听使唤,想说的话也说不出。
一番挣扎之后,他只能利用有限的自由,在江府的小院里做好饭菜,等着与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年回来,再到门口去等待、眺望,期待他能找过来。
任疏寒也是一样。
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都没有说出口,只默默吃完饭菜,收拾碗筷,与江清月作别,回寒山派去。
简辞给他的书不过是些很基础的剑法,任疏寒以为他是想告诉自己大巧不工,万事万物互相融通,只要把基础打好,别的都不重要,所以早就把上面的东西都记下来了,现在也不需要急着赶回寒山去。
但他还是走了。
任疏寒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行为,只能归结于“害羞”……也许再过两年,修为小有成就时,自己才能重新和心爱的人游刃有余地交流吧?
“我每两个月有四天假期,”临走时,他对江清月说,“只要有空闲,一定会来看你。”
江清月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此后,任疏寒第一次回来时与这次相隔了四个月,第二次相隔一年,第三次相隔四年。
他就在门前痴等了五年。
江清月是个闲人,江府无人在乎他,他便每日傍晚时都提灯站在门边,怕任疏寒回来时看不清路,也是给自己一个念想,让自己能撑下去。
这几年里,任疏寒给他带过许多名贵的东西,不管去了哪里,走了多远,拿到的最好的宝贝,都要带回来,虽然只是笨拙到什么也说不出,只把衣服、丹药、武器之类的塞进江清月怀里。
“我一个凡人,不需要这些的。”
江清月这样说,他也不听,只好都收起来,像珍宝一样仔细藏好。
“就算是凡人,也要习武强身健体,”最后一次回来时,任疏寒很开心,忍了又忍,没有忍住,最后还是告诉了他,“修行也不要停下,我这次去了仙界,听说没有灵根的凡人也可以修仙。”
江清月惊讶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天晚上任疏寒很兴奋,没有回寒山,而是难得地与他睡在一起,说了很多仙界的事,“我听说有些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普通人吃了就能得到灵根。”
“这也太难了,”江清月为他铺好床铺,让他早些休息,不要多想,“你在外闯荡很危险,可不能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言勉强自己。”
任疏寒坐直了身子,拉住他的手腕,让他像小时候一样睡在自己旁边,说话时眼睛里仿佛有光:“我知道,这太难了,所以我找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远都没有和你说,但是这两年我与一些魔修打交道,发现有些没有灵根的魔修能仗着家业,去吞服别人的金丹修仙……”
江清月连连摇头,反握住他的手腕,急道:“怎么能做这种事?你快不要乱说了,都在想些什么?”
任疏寒看着他的手,愣了片刻,耳朵有点红了,才说:“不是的,我现在接到一个新的任务,目标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等我这次杀了他,我就加急赶回来,把他的金丹拿给你!”
江清月听得呆呆的:“……这也可以?”
“怎么不可以?”任疏寒怕他对魔修有偏见,又劝说他好久,“你不必听人间说那些魔修的坏话,反正我见识到的仙界里,人人都是实力为尊,无人管你修魔修仙,各人有各人的道,有的魔修就与名门正派的仙子结为道侣……”
任疏寒说到这里,卡住了一会,才重新说:“凡人将来总要面临生老病死,等你有了金丹,我们一起去仙界闯荡,未来至少要比普通人多一倍的寿命,不好吗?”
好是好,可江清月仍不同意。
“你现在一年比一年走得远,任务也一次比一次重,我在这里终日心惊胆战地等着你……”他咬着嘴唇,低头揪住任疏寒的衣袖,“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我不想你再涉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