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 是‘疑似’日本人,没有铁板钉钉好伐?”
他的同事又回头, 指着报摊上的各种报纸笑道, “你看看, 除了《申报》、《大公报》这种大报社,几乎所有的小报纸都刊登了《阴差阳错》的小道消息了。气的新时代电影公司连发几次申明,说要将发布这些不实报道的报社告上法庭。”
“他倒是去告啊,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人家东北那边都确实证明了,真的‘殷宝珠’早就死了四五年了。这个所谓‘殷宝珠’的爹妈压根都不认识她。记者跑到坟地上把‘殷宝珠’的墓碑都拍了照啦。”
他拿起一份报纸,点了点上面的“殷宝珠之墓”的照片,“见了鬼了。死人还能拍电影,还天天在歌舞厅唱歌。怕不是要拍《聊斋》哦。”
“是《聊斋》呀,不然电影放的好好的,怎么死了三个影迷啦。”
将报纸卷起夹在腋窝下面,吃完午饭的两个人往公司走去。
“滑稽的很,三个人都是被人活活打死之后,扔到河边的。也不知道招了什么仇人。”
“说到底就是剧组太邪门了。你看看这篇新闻,他们居然连剧本都是抄袭的。晦气!走走,上班上班去。不谈了不谈了。”
两人走过一副巨大的香烟牌广告,工人们正用油漆将原来的广告画刷去。
蘸满白色油漆的滚棍画过满脸笑容,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殷宝珠”的脸上,将这则画了还不满一个月的美人图彻底抹杀。
“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是完完全全的造谣。”
新时代映画株式会社里,面对大股东椿樱子的质问,社长吉田隆昌一边用手帕擦着冷汗,一边紧张地解释道。
“造谣?你知道为了拍摄这部电影,我大椿商社前期后期一共投入了多少钱么?电影上映不到半个月就全部下档,签下的所有广告商都要求停止合作,我投的钱等于全部都扔水里了。你一句‘造谣’,我的损失问谁去讨?”
椿樱子几乎是指着社长的鼻子在叫骂。
这部电影的筹拍和新樱花百货公司的建设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大椿商社的在华资金链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
本以为电影上映后,可以把资金回收,再靠着两位女明星签下各种代言合约回本。谁知道现在电影刚上映就被迫下档,摆明了要血本无归。
“椿樱子小姐,夜上海歌舞厅的经理打来电话,表示因为收到客户投诉,从今天起中断和我们的合作。在山口……在殷宝珠的身份没有查明之前,不会让她们两个人登台的。”
就在这时,一个助理走了进来,向椿樱子报告这个坏消息。
“夜上海都落井下石……先把她们两个安排到我们自己的舞厅去唱歌。再去联系唱片公司,推迟一下唱片录制的时间。”
“嗨依!”
“不是说让你们去抓那两个盯着殷宝珠的无良记者嘛?怎么到现在了都没有抓到?不但记者没有抓到,报社在哪里都查不到么?”
椿樱子气的都要吃人了。
山口凉子的身份她们一直都严格保密。这个能歌善舞的小姑娘,是他们特意在日本挑选出来的,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教导她中文,东北话,中国戏曲和西洋流行音乐唱法后,才带到中国来的。
本来想着要把她捧成中国最火的电影歌舞明星,作为对华亲善的模范。谁知道这才多久,居然就被人看出了破绽……
关键是他们自己都想不通,这两个记者是怎么会发现这个秘密的——还居然跑到东北乡下的坟头拍照,正常人会这么做么?
“这两个记者……据说上海滩不知道多少明星想要抓他们,但是从没成功过。之前他们报道了明星何莉莉未婚生子事件,名流翁邵东女装癖事件。得罪了不知道多少社会名人。而且他们这份《世界明星报》是不定期发行的,办公地址一直都在变化,可能是个地下印刷社……”
助理把头低了又低,就差找个缝钻进去了。
“会不会是……时迈百货的罗夏至搞的鬼?他们的新电影,这个月就要杀青了吧。是不是他们勾结记者,故意写的这些文章?”
椿樱子眉头一皱,转头问道。
《阴差阳错》被下档,金灿灿和殷宝珠的组合被抵制,怎么看都只有罗氏娱乐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有关殷宝珠的计划我们筹备多年,是绝密等级的策划。罗夏至一介商人,绝对不可能提前知晓。”
吉田隆昌愣了一下,然后实事求是地说道。
“不说她了。那个死掉的三个影迷又是怎么回事?大上海每天有那么多人死掉,为什么也要算在《阴差阳错》电影的身上?”
椿樱子指着报纸,她压根都不知道这三个人的身份。
“这个……实在是因为他们被捞上来之后,手里和口袋里被发现有殷宝珠和金灿灿的签名照片,所以被判断是《阴差阳错》的影迷……”
吉田隆昌不断地擦汗,“而且……”
“而且什么?”
“他们其实也不算普通的影迷……他们都在科学研究院挂职,是日本人。”
“上海科学研究院?这事情难道还和乃木宏有关系?太荒谬了。”
椿樱子不断地摇着脑袋,颓丧地坐到沙发上。
“太莫名其妙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摆明是为了对付我们公司,可是我们压根不知道对手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