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出版社的地址,罗夏至就低头开始翻阅带出来的文件,等他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街道上。
这不是他熟悉的公共租界和老城厢,应该是华界的一条普通马路。两边的建筑不是石库门,也不是洋房,而是很普通的本地砖房,看起来很有些年头。街边有女人正在烧洋火煤炉,煤烟的味道呛得罗夏至一阵咳嗽。
“停车!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拉车的车夫没有理会罗夏至,依然一个劲地往前跑,他拉车拉的飞起,罗夏至感觉整个身体都朝后仰去。
“停车!我让你停车!”
这街道边原来还站着几个行人,随着车夫的三转两转,到后来居然一个路人都看不到了,路边的房子也越发破旧。
罗夏至扬起文件夹重重地砸在那车夫的脑袋上,黄铜的夹子正巧打中了他的后脑勺,车夫惨叫一声脱开了双手。
车子停下,罗夏至一个趔趄冲到了他身上。
“小赤佬!”
车夫被罗夏至撞到在地,然后被他劈头盖脑地打了一顿王八拳。
罗夏至虽然这辈子是第一次打架,但是“上辈子”念书的时候可是累积了不少打架的经验。趁着车夫被他撞的晕乎乎的,他冲着他的脑门一顿猛砸,打的他无法反抗后,这才穿着粗气站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他拉了拉围巾,努力地辨识着周围的环境。
是闸北么?
还是南市?
不,这里不是南市的那种晚晴风格,看来他真的被拉到闸北了……
“小赤佬……你别走……”
那车夫还挺耐揍,居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吓得罗夏至拔腿就跑。
他想快点转到马路上去,现在天色还没有很晚,应该还有路人走动。或者走到苏州河沿岸,这样就能顺着苏州河往南走,过了老闸桥就是公共租界了……
“哎,侬不长眼睛啊?”
罗夏至刚跑两步就撞到一个中年女人身上,女人眼珠子一瞪就要破口大骂。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哪里?”
罗夏至连忙道歉。
“这里是阿拉白司脱路……”
女人答道,然后朝罗夏至身后看了一眼,“呀,这不是流氓阿三么,侬怎么被这个人追呀。这个人出了名的坏蛋啊。”
罗夏至回头一看,那个“阿三”一边捂着脑袋,一边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快走快走!被他盯上就倒霉了。”
女人一把拉住罗夏至的胳膊,将他往一边带。
罗夏至跟着她跑了一段路,就看到了苏州河——太好了!他本来就想顺着苏州河往南走呢!
阿拉白司脱路……啊,不就是后来的曲阜路么?就在苏州河北岸不远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和苏州河南岸的灯火辉煌比起来,北边这里只能用荒芜来形容,基本没有灯光,也没有行人。
“怎么办?他怎么还在追?”
罗夏至一边跑一边回头。
“我的船就在前头!我们上船了他就不能追了。”
女人说道。
“我是苏州河上的运粪工,前面就是我们的粪码头了。先生你要是不嫌弃,先上船避一避吧!”
运粪船?那么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一条有味道的作话嘻嘻。
上海的粪码头,一直到2008年前后还在苏州河上运转,是不是很神奇。
我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回家路上,被同学骗到了粪码头上“看风景”……
那味道,那颜色,真的是让人一辈子难以忘记,望天
第21章 死里逃生 上
这粪码头果然名不虚传,隔着好几百米就闻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码头上一个个马桶排列的整整齐齐,河岸边停靠着许多小船和运粪车,等待着次日黎明的到来——在收粪工人将上海大街小巷的马桶全部收完后,这些比舢板大不了多少的小船就会满载粪便,朝着周边大小的乡镇而去,将这些“黄金”卖给收肥的农民。
这个生意听起来恶心,实则利益巨大,因此被划分了诸多地盘和帮派,头目皆是日进斗金,但是底层工人则过的十分艰苦。
那女人拉着罗夏至跳到一条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上,然后一下吹灭了船头上的油灯。
罗夏至用围巾捂着嘴巴,这回真的是“屏息凝神”,在听到那阿三骂骂咧咧离开的脚步声后,才长长地喘了口气——然后迅速地捂住嘴巴。
“先生,气味不好闻吧?”
女人划了一根火柴,重新将油灯点亮。
“还行,还行……谢谢这位嫂嫂。”
罗夏至捂着鼻子,陈恳地说道,“谢谢这位嫂嫂的救命之恩。等我回家,一定重谢你!”
“谢么就不必了。”
女人将油灯挂回船头,罗夏至这才看到,这小船上除了他和中年女人两个,还蹲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人。
“介绍一下——这是阿大,这是阿二。他们都是阿三的兄弟。”
女人笑着蹲了下来,拍了拍罗夏至苍白的小脸。
“我呢,就是阿三的婆娘,人称‘三嫂嫂’。”
“你们是……一伙的……”
罗夏至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