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说。哥哥也只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孩子,此时的眼眶也发着红。哥哥抱着自己,一直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那个小鸟留给自己,却养得一天比一天衰弱,一点东西也不肯吃,灌也灌不进,去恳求乳母,她也没什么办法。恐怕就是给哥哥说中的,给自己捏得快死了,再怎么精心照料也徒劳无益。
最后只得交还到哥哥手里,不知道哥哥用什么办法,教那小鸟肯吃一点东西了。可是那雀儿白天也总闭着眼睛,翅膀时常耷拉着,再也没有收回去。哥哥也很为难地对自己说,“要是死掉的话,也不要太难过。”
本以为会被别人害死,而处处提防。到头来呢,自己才是害死小鸟的罪魁祸首,那种无微不至的爱护反倒成了罪孽,多么可笑的事。于是自己对哥哥说,“那就放回到外边去吧。”
眼看着这小鸟死去,实在于心不忍。哥哥便答应了。
又过了几天,再去西之对探问鸟儿的事时,却发现这小鸟竟变得十分好动,因为羽毛还像一根根管子似的,听哥哥说是还在生长,没有办法飞,就在房间里面跳来跳去。虽然不能说是活泼,仍很出乎自己的意料。自己又禁不住对哥哥说道,“你原来在骗我啊!为什么不放它走?”
“它的脚给你捏坏了,就这样放出去不可行。”
那小鸟跳起来,确实东倒西歪,非常滑稽的模样。可自己哪里能够听哥哥的解释呢,心里的怨恨像是瀑布一样涌了出来。对哥哥又哭又喊,犹觉不够,将地上的小鸟抓到手里就跑回自己的房间。
这小鸟一边的翅膀上,已经长出了一根很漂亮的羽毛,两头是油亮的黑色,中间一段则好像放着光辉,是犹如金子一般的颜色,跟身上灰扑扑又带略微金色的羽毛都不一样。这一根羽毛,简直就像是其他动物身上拔下来又粘在了它的身上。看得实在很喜欢,也生出一个拔下来贴到日记里的心思。
可那鸟儿总是乱动,自己手也很笨,每回去拔,都能让它溜之大吉。找来乳母,自己将那鸟儿拿着,终于拔了下来,这小鸟便猝然地一鸣!接着就是“啪嗒”、“啪嗒”,地板上冒出来两大滴血珠。鸟儿张嘴喘着气,翅膀上的血一直在流。自己与乳母都被吓坏了,马上找哥哥过来。哥哥反而厉声道,“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接着很心疼地将那小鸟捧在手心里,眼睛里泛着水光。
自己对拔羽毛会滴血一事,一无所知。本来这只金翅雀是任由自己处置的。哥哥对自己大吼大叫,竟是因为一只自己的小鸟。哥哥带着它离开后,自己三天也没有跟哥哥说话。
又一天夜里,自己来到哥哥的房间,循着记忆找到那个置放小鸟的小筥,将它带回自己房间。第二天天亮,小鸟又变得像以前一样不吃不喝。不出几日的一个清晨,小鸟闭着眼睛倒在小筥里面,自己伸手去捏,那身体变得又冷又硬。
哥哥知道那鸟死了,尽管什么也没说,可事后有一回去看他,他躲在屏风的后面,一直在抹眼泪。
藤大纳言将那柜门合上,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还以为是外边落雨了,匆忙跑到箦子上,将哥哥的面具收起来。却发觉天黑了很多,仍很晴朗。刚才那种沉闷的噪音还在继续,好像从东南的方向传来。自己手执面具地站着,心里跳个不停。这种感觉在先前也有。便想着,是哥哥回来了吧。鞋子也来不及穿,直接跑到走廊下面去。果然看到东之对外的走廊上,一个穿着常服的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橘黄色的灯笼将他的脸照亮了一边,正是回忆里不怎么改变的俊秀面影。哥哥看着自己,不过一眨眼,掉过头就跑开了。藤大纳言急忙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喊着,“哥哥,面具!”哥哥的身影却越来越远,不一会儿的时间,那身影就出到了围墙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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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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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日本平安中末期的流行歌曲(今様),译文版本来自上海译文出版社《平家物语》,王新禧译
[7]《落洼物语》中落洼姑娘的刻薄继母。
第21章 (二十一)
这一定是鬼怪作祟, 今晚这时候的脸,还是那个晚上的脸,我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过。
两者是没有联系的, 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说那个人不是哥哥也不为过。
这是哥哥对我的陷害。
等着吧,我一定找出哥哥使用巫术的证据。
这样一篇书简, 连署名的志气也没有,就被敷衍了事地带给九条殿里了去。藤大纳言将那只面具放进哥哥的帐台里,便一直待在家中等候。
哥哥一旦为人发现那种美丽,就会变得无比脆弱。这世上容不下十全十美的人, 美正是他的弱点, 可哥哥不该有弱点。这种犹如飞来横祸的错误必须被纠正。藤大纳言心里有预感,哥哥必然会在不久后回来。
大概是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好像是正殿的方向,又传来那种下雨一样的动静。这一回,藤大纳言谨慎起来,只是猫着身子, 踱步到正殿的渡廊上, 见那里并没有点灯,黑乌乌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这个时候, 那种隔着窗户的雨水, 变成很分明的脚步。
脚步声只维持了一会儿, 便彻底听不到了。然后是定光大进的声音:“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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