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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印证这样的想法,藤权介扒在栏杆上,垫脚伸头地望着,想要看个仔细。鱼背一开始斜插在水中,不能看很清楚。终于金鲤动了一下,把身体翻回竖直的状态,一下子貌若濒死的鱼又回复正常的状态。藤权介却奇怪地清楚那是如同海市蜃楼的假象,因那尾金鲤的身体筛糠,雪白的肚皮不住地要往上翻起,金鲤正痛苦地遏制身体上的失控。
    藤权介清晰地看到,布满头瘤的鱼头正对着自己,三节背鳍如同水中狂乱的柳絮。
    那是明子么?藤权介不敢相信。突然不知哪里“轰——”一声,藤权介乍然抬起头来,久久望着西对殿的板门,因着方才的巨响,两脚依旧绵软无力。心里还碍于害怕而砰砰地跳着,再低头看到遣水里时,金鲤已经不见了。
    藤权介怔忪地想,都是因为父亲。
    看到那样的明子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却像一首儿歌、一个咒语,周而复始地出现在脑海中。背部的白色鳍棘与泛着血色的开裂根部,都清晰如自己手指上的纹路,历历现在眼前。她侧翻在水面的样子,令藤权介的喉咙里也有一种堵塞的窒息。藤权介愈发难以入梦,唯恐在夜深人静之时,突然忘记呼吸。
    如果明子一直都是这幅模样。不论用什么方法,越快越好,教它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盛夏的时候,水仙花凋谢了。不知因谁人的喜欢,在镜池池畔凋谢的旧水仙,一定会被替换成娇艳欲滴的新水仙。水仙轮轮更替,终于不再有新的水仙花运送进来。镜池旁边的土地上被重新植种了枫树。
    运来小野宫的枫树由人力担着,每一棵约一人半高,由两个家奴挑着进入庭院。一人半高的枫树林一天之间在小野宫里长成。枫树的树脚用白色的砂石填补起来,十分硌脚,难以走路。从此除开寝殿临水的地方,镜池的周遭业已无法轻易靠近。
    因见过哥哥实际面貌而夸夸其谈的那名大进,又逢人说起水仙花背后的故事,“‘虽说夏天的水仙不易生长,可是要让小野宫四季都开着水仙,也不是嘴上的戏言。’老爷在年初的时候还这样地说过。那么,为什么不种水仙了呢。说起来是我上个月时听夫人说,‘这个地方的水仙都铲除了罢。’还以为是一时的玩笑话呢。”
    藤权介觉得这声音分外的熟悉,在西之对看见濒死的金鲤,落荒而逃的那日,原来母屋里的第三种声音就是这一个近侍。
    另一个人问,“夏秋的时候,水仙要怎样种起来呢。”
    “这个事情听起来觉得无理,如同让梅花开在夏季一般不可思议。可若仔细的想想,与冬日藏冰夏日取冰,是一般道理……”大进正说到兴头,厢房里的藤权介把帷幕拉起来说,“定光大进,到这里来。”大进闻声转过头去,原本瞪大的眼睛,微微缩回眼眶里面。他猫腰跪到箦子上面,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藤权介把帷幕张开说,“进来说罢,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就注视着那大进进到房间里,把几帐盖了起来。仍不觉得合适,又把垂簾的钩子也解开,从帽额处放下,叠在几帐的上面。这时,藤权介问他道:
    “是丁巳日的时候,侍奉在哥哥身边的大进么?那一天哥哥在西之对的主寝里,你就跟在他的身边。”
    定光大进抬起头来,仔细思索着,眼睛一闪,“啊,确有其事,您怎么会知道呢,您当时在那里么?”
    藤权介自管自地问,“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哥哥先前居家休息的时候,你就侍奉着他了,你应十分地清楚……”
    大进说,“先前的时候,脾气也十分不好。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此处,把头埋到脖颈里,不再吭声。
    藤权介追问,“先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大进说,“起先因着身上的病痛,时而摔坏一些东西,也都正常。厉害的时候实在忍无可忍,才会弄出那样大的动静来。可是现在呢,也不知道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好。”
    那时藤权介尚未结发,只是梳着总角样式的两个发髻,分明的一个孩子的样貌。大进想道,二公子尚且年轻,不该听这些话,方才在院子里与人说事,并未料想到他在这里将话听去了。要是再说出更多的事情,唯恐于情于理不合适。到此为止,已经说的太多了。
    藤权介却说,“有什么话不能告诉给我?若你不说,早晚也要知道这些,看你的面容觉得十分亲切,才特意地与你询问。”话音未落,眉头紧紧锁着。
    大进就交代,“那一天公子从朝中回来,我就侍奉在身旁。”
    粉红肉团的记忆涌上心头,藤权介模糊知道着哥哥的模样,不禁讶然,“他那个样子还怎么升殿呢?他到皇宫里去了么?”
    大进说,“公家的事情不敢肆意地评论。可是病愈的公卿,但凡没有故去,哪有不回到朝廷的先例?”
    藤权介问,“在殿上,遇到了怎样的事情?”
    大进道,“尽管不清楚这些,却能分外肯定发生了变故,以至于从皇宫回来,但闻风吹草动就大发雷霆。”
    藤权介道,“那时候哥哥说,‘滚开。快滚开。’”
    大进瞪大眼睛道,“啊,正是这样,公子要我离开,我却跟随公子进了正寝。还以为那妖魔又发作了,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不遵从他的命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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