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月彻底凌乱了。
五年前,那时候的萧卿执都十几二十来岁了,容貌不可能变化过大,要是林澈过去,肯定能认出来。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做什么人|皮面具给尊贵的皇帝陛下安上,目前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表明萧卿执的身份。
那……就是让林澈救他的敌人?想想都觉得沙雕。
最终还是林澈先开口:“你……想说什么?提萧卿执做什么?你让我治萧卿执?”
这本是林澈的随口一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说就准。
慕辞月已经不想挣扎了,干脆自暴自弃:“是,治萧卿执,北岳皇帝。”
“……”
林澈手没拿稳,一个药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让我治萧卿执?”林澈不知道是慕辞月弱智,还是慕辞月觉得自己是弱智,“敌国国君?”
“嗯……神医是否……”
“不可能。”林澈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若是平民,救了也就罢了,你让我救敌国国君……你别忘了,现在还在打仗!我这是给毁灭自己的国家推波助澜吗?”
“……”
慕辞月无语凝噎。
这其实不在意料之外,这要真的二话不说给萧卿执治去了,那这林澈才简直不是个人。
“有条件么?”慕辞月尝试退了一步,“只要你愿意帮他治,什么条件都能……”
“不治,你既然和萧卿执认识,说明你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我帮你治好了就算便宜你了,不要贪图太多。”
老人,尤其还是看透俗世的老人,倔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慕辞月轻吸了口气,动了些许强行把人绑过去的念头,但又立刻打消,他现在还在暮霭山里,这是林澈的地盘,万一真掰了,他不一定占到便宜。
要是栽在这,不仅他没了,萧卿执也差不多完了。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玩软的。
俗称,“医者仁心”,希望林澈不是个例外。
于是,就在林澈重新收拾好药箱,转身进屋,想要关门的一瞬间,慕辞月想都不想,朝着林澈的方向,径直跪了下去。
除了萧卿执,败月教主从没有对人认过输,更别说给人下跪。
就连前几日在地牢,在刑场,被人逼着跪下,逼着求饶,那都是以死为代价,但慕辞月依旧没有丢掉面子。
如今,他给一个南康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下了跪。
为了救人。
可能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有些湿滑,还有一些泥土,沾到了慕辞月的衣服上。慕辞月有点嫌弃,但他没空去骂,他现在只能顾及让自己跪的姿势帅一点,再帅一点。
丢面子也不能丢得狼狈。
林澈就这样站在门口僵住了,神医显然没体验过被人行跪拜礼的滋味,良好的教养使其本能想要将慕辞月扶起,但终究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澈咬着牙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是在威胁我?”
慕辞月昂首挺胸,宽大的衣服一遮,有点像没了双腿的残疾人:“不敢,只是恳求神医出山救人。”
不愧是败月教主,求人也要求得体面。
慕辞月接着道:“若神医出手相救,我能保证,北岳近三十年不会侵犯南康。”
“免了,你们不打我们,我们这也会主动出击。”林澈扶着门摇头,“太子好斗,我知道,所以最好的和平方法,就是以战止战。”
慕辞月:“……”
这老头神经病吧,所以这到底该打还是不该打?
幸好这老头消息不算特别灵通,谢羽祁的死讯还没传到这偏僻的犄角旮旯,不然,萧卿执就真的没指望了。
“那……”
“但我还是不希望南康会灭,所以,不治。”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关上了。
“……”
慕辞月跪在原地凌乱。
喜怒无常的小老头。
等了一会,还是没个动静,慕辞月有点按捺不住。
他才不想像戏本子里描述的求药故事一样,处在冰天雪地之中,跪在别人家门口求药,哪怕雪再大!哪怕他被雪堆起来!他都坚持不懈不曾倒下!终于,他求的人被感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走出门,哽咽一句:“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啥啊,程门跪雪吗?
不过,轻嘲归轻嘲,慕辞月还是坚持跪了下去。
幸好,天气好的很,没有发生什么下雨下雪下刀子的情节。
慕辞月跪在那也不算难受,虽然山腰路途瘴气弥漫,但山顶的空气却格外清新,天气本来就凉,山顶气温更低,阳光照在头上暖洋洋的,甚至泛上来些许困意。
于是,慕辞月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就这样跪着睡着了,身子还稳稳当当,不看眼睛压根看不出他在睡觉。
睡着之后,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门打开发出“吱呀”响的一瞬间,慕辞月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山头,留下的是一片晚霞。
“真拿你没办法。”林澈面如土色杵在门口。
慕辞月其实才刚刚醒,只是睁眼速度奇快,林澈压根不知道这个让自己心乱如麻的人一直在睡觉,还当慕辞月真的是毅力坚强。
“医者仁心”,这话不是假的,在慕辞月的“恳求”之下,林澈终究软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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