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疯狂点头，皮卡皮卡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明川被他盯着，反而觉得这种忘情的分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的专业素质也是久经战阵的，调整了一下就继续说：这让我觉得，这部戏要拿到太疯狂的票房是不可能的，但是保持现在这个水准，奖项和口碑是可以预料到的，我们唯一的劣势就是男主角资历很浅，黑马意味太浓。
    李良倒不赞同这个：这不是问题，他暗示意味的冲着明川眨了眨眼睛：有钱，咱们买奖，反正实至名归，本来就是咱们的东西。
    戏还没拍出来就把奖杯视为囊中之物，宁肯花钱也要拿到手里，李良这种气质，真不知道该说是文艺的土匪呢，还是被宠坏的富家公子。
    明川无言以对的看着他。
    李良又笑了笑，非常吊儿郎当的温柔：怕什么，顾碧城不给你买，我给你买，咱们买个影帝玩玩。
    明川摸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于是很认真的开玩笑回答：谢谢，他不让我拿陌生人给我的东西。
    李良捂着胸口，意见很大：这就过分了吧！我怎么就是陌生人，咱俩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我见着你就觉得亲切，大概是上辈子见过的，缘分很深的呀！
    明川知道他用的是红楼梦的典故，只是对于把自己当成林黛玉有点适应不良。他也算是摸清楚了李良的基本特质，就是这么任性，嘴上没有把门的，只有谈到工作内容的时候才会暴露出精英本质，冰冷而且专业。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要忘记刚开始见到李良的时候产生的类似顾碧城的那种既视感了，而且还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顾碧城在一起的，他们俩真的不是一个画风的人。
    不过和这种人交流其实不累，只要不把他闲聊的话当真，顺着他说，总归没什么问题的。再说在专业范围内交流碰撞，本来也算是一种享受和学习过程。明川丝毫不介意了解一下编剧视角。
    他虽然不准备自己做编剧，但是懂得多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李良叹了一口气，终于正经起来：其实我还真的挺想买个奖项之类的，你也知道，编剧这一行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要背锅，要没完没了没头没尾的修改，要不是真心喜欢，谁吃得了这种苦？
    明川自己就是行业内的人，编剧的生存状态他当然明白。幕后嘛，没有权力的专业就是这样。他只是有些不解：你买得起奖项，还做什么编剧？
    李良斜他一眼，十分忧愁：小瞧人了不是？谁还没点隐藏剧情。不过顾碧城这人真的，一直都是这样啊，他不想说的就是不说，憋死也不说。我真不敢相信，你都演过我写的戏了，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你说他这样子到底跟谁学的？
    明川非暴力不合作，一声不吭。
    李良啧了一声，自顾自说下去：你是不知道，我们俩原来是世交来着，家里不同意我干这行，还是想让我回去继承家业，我不同意，一顿闹腾，才算是独立出来了，本来不想沾家里的光，结果他们知道顾碧城搞这个公司，就非要把我塞进项目里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人活着都不容易，你不能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就小看我吧。
    明川毫无诚意的点头：嗯嗯嗯，你说得对。
    李良也算是明白了，明川这个性格，可能根本就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去，顿时感觉自己犹如一个喋喋不休的怨妇，不好。他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那种人，毕竟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业去了，哪有时间抱怨天抱怨地，讲自己和前男友的各种纠结故事？真正的精英都是脚不沾地的，不提尘世烦忧。
    他整个人彻底倒进椅子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吟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啊
    剧本的初步交流就这样结束了，明川出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给李良身上盖了个话唠的戳，生不如死的被李良送出来，中途还被前台小妹拦住要了个签名。
    助理在等他，明川却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干脆让他回去了，想要自己转转。
    他的口袋里还装着给顾碧城买的礼物，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第六十一章
    暮色四合，就算是已经没有多少自然遗迹的CBD中心，在高楼的间隙里也还是能看见昏黄太阳像个溏心蛋的蛋黄，慢慢慢慢的滑下去。
    明川又累又气，坐在花坛边上，研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倒不是生气李良，虽然一开始李良有挑衅或者试探的意思，但最后他们总算是相谈甚欢，没什么不愉快的，而且他就是那么不着调，习惯了之后其实还挺有趣的。
    他也不是生气顾碧城不告诉他。明川丝毫不怀疑这是旧情未绝，也不觉得顾碧城像是李良说得那样，控制欲特别强。当然他控制欲确实很强，但在这件事上明川认为他们的观点和想法都是一致的，前任就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不应该在现在还有任何残余的能量。
    他现在之所以意难平，其实只是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于他来说，顾碧城是命中注定，是从天而降，是所有的幸运和日后的一切。他天生拥有太少，整个人都赖顾碧城为生。
    但是顾碧城不是这样。
    这实在很容易让人惊恐。
    明川第一次清晰的用别人的视角来看待顾碧城的人生，他明白过来顾碧城天生拥有无数选择，他当然有和别人恩深爱重的过去，也当然有选择和他共度余生的权力。
    但，所有的论述都有个转折，明川还是觉得很难受。他一方面是嫉妒所谓的青梅竹马，年少爱情，另一方面是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不仅毫无道理，甚至很无理取闹。
    李良给出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明川完全能够想象顾碧城为了他和家人出柜的样子，少年的时候和他在一起快乐的样子，甚至是李良带给他的痛苦。
    他在嫉妒，明川清楚这一点，但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如果顾碧城现在在他面前，他会忍不住咬他，要留下痕迹，才觉得稍微解气。
    尤其是回头看到自己的时候，明川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幸运的感觉。庆幸他们终究相逢，庆幸这毕竟不太晚，庆幸顾碧城已经忘记过去，爱上他。
    但仅凭幸运戴上的桂冠，总让人觉得它会轻易滑落，何况顾碧城是个活生生会改变的人。
    明川在广场上呆坐，从命运想到幸运，终于站起来，恶狠狠的决定去买个冰淇淋吃。他身上有现金，还带着手机，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走失，拍拍屁股上的灰就走到冰淇淋店面前了。
    卖冰淇淋的小姑娘似乎快要认出来他，一边兴奋的疑惑着，一边做冰淇淋。
    明川今天是在假期里，穿的比较随意，虽然还是遵循了公司制定的着装策略，但一个人戏里戏外本来就有很大差距，更不要说是发型和化妆差异，还有气势的外放和内敛。觉得像，但是一时说不来是谁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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