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浓并没回答他这句,转身要走。
“我送你,”顾修元跟了上去,低声笑道,“你如今这模样,总不成要走回去吧?”
云浓的确是腰酸腿疼的,若此处不是南风馆,她此刻必定是要到内室躺着补眠的。南风馆离长公主府算不得近,若要一路走回去,那就真要了她的命了。
思及此,她横了顾修元这个始作俑者一眼,而后道:“好。”
才一下楼,红姑就迎了上来,她原本是要替景宁传话的,可对上顾修元的目光后,愣是没能说出口。
“我送她回去,”顾修元冷声道,“至于昨日之事……”
“您请放心,”红姑会意,连忙保证道,“这南风馆中的人,口风都严得很,绝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她这话倒也并非虚言,毕竟来南风馆的人大都非富即贵,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私事被编排。若是口风不严,哪还有人敢往此处来?
云浓则是跟在顾修元身侧,垂着眼,头也不抬,像是不大好意思。
顾修元想了想,令红姑找了幕篱来为她戴上,垂下的纱幕遮去了大半个身子,以免出门时被人见着。
出了南风馆的门,由顾修元扶着上了马车,云浓方才摘去了幕篱,轻声道:“不去徐家,去长公主府。”
顾修元看了她一眼,又改口吩咐了车夫,而后方才问道:“看来你已经与徐家说破了?所以昨日才会到景宁那里去,又被她带着来了这里?”
他猜得很准,云浓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轻轻地“嗯”了声。
“你今后要住在景宁那里?”顾修元不依不饶地问。
“不,”云浓眼也不睁,含糊地答道,“我自己买了宅子,等收拾妥当了,就搬过去。”
听此,顾修元方才作罢,可片刻后又开口道:“你何不搬到我那里去?”
云浓都快要睡着了,蓦地被他这一句惊醒,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不要。”见顾修元还要再说,她苦着脸求道:“行行好,让我安心睡会儿吧,我难受得很。”
她并没撒谎,昨夜折腾得有点过,强撑着吃了点饭,如今委实没什么精力再跟顾修元磨牙。
顾修元替她调整了下身侧的靠枕,又让她倚着自己的肩睡了过去,没来由得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他是南风馆中的乐师,阴差阳错地撞上了醉酒后的云浓,不过三言两语,便随着她回了府中。
云浓先前说他二人是见色起意,如今想来,倒也不算是错。他的确是见着云浓第一眼时,就有些心动,不然以他的性情又怎么会贸贸然随着云浓回府去?
云浓的酒品实在算不上好,也不端什么郡主的架子,就是个春心懵懂的姑娘家,一上马车放了帘子,就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他,明艳得像是怒放枝头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可爱又诱人。
乌发云鬓散乱,珠钗斜斜地坠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滑落。
顾修元以往总是不大看得上那些耽于酒色的人,自制力也远胜于常人,可那时却是兵败如山,被一个醉了酒的小姑娘勾|引得昏了头,险些在马车上就要了她。
及至到了郡主府,两人皆是衣衫不整,他理了理衣衫,又拿了车中的披风裹了云浓,听着她的指路将她抱回了房中。
顾修元原以为云浓是南风馆的常客,再加上他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可言,被撩拨得很是难耐,所以初次并没多做准备,可算是苦了云浓。
云浓那点仅有的知识还都是从话本图册上学来的,隐隐约约知道这该是件快活事,怎么都没料到会与酷刑无异,只觉着身子仿佛被劈成了两半,疼的她酒都醒了一半。
见了血后,云浓更是吓得泪都出来了,对着顾修元又咬又挠的,让他退出去。
顾修元心中虽也怜惜,但却并没听从云浓的意思,而是耐着性子慢慢安抚。
两人是见色起意,只见了一面,连彼此的名姓都没弄清楚,便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第二日一大早,顾修元看着满床的狼藉,几乎有些难以置信,怀疑自己也醉了酒——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昨夜像是一场颠倒的大梦,如今天光乍破,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些荒唐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时走人,回去完成那些未竟之事,而不是在温柔乡里打转。
可见着云浓那沉沉的睡颜,他却没舍得起身。
不知道是梦着了什么,云浓向他怀中缩了缩,小声地说了句:“不要了……我困。”若是细听起来,间或还夹杂着“行行好”、“顾郎”之类的哀求。
顾修元被她这模样惹得哭笑不得,怀中抱着温香软玉,到底是没离开。
而后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在郡主府留了下来。
云浓很是信他,将后宅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办,他若是想要离开几日,也都由着,从来不多过问……
顾修元想着那些个陈年旧事,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长公主府门前,车夫低声提醒了句,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原本倚在他肩上小憩的云浓也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看起来不大高兴。
云浓这个人平素里脾性算是温和,但却最烦旁人扰她清梦,不高兴的时候必然是要同他抱怨的,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说,提着裙摆就要下车去。
顾修元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可及至云浓回过头来,却又发觉无话可说,只能若无其事地嘱咐了句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