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26日,微风小雪。觉睡足了。艾教我一种地球上的智力游戏,用小石子在方格盘里玩,他们称之为走。艾说,这儿有足够的石子玩走的游戏。
在对帐篷加热问题上,我们必须相互让点步。他希望帐篷暖和,我更希望帐篷冷;一个人舒服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热成肺炎。于是,我们达成妥协,他躺在他的睡袋里冷得战抖,我躺在我的睡袋里热得出大汗,不过,考虑到我们从不同的星球走到一起,同住一座帐篷,我们已算相处得够好了。
2月1日,风雪之后,天放晴了,整天温度计指示都在华氏15度左右。我们扎营在较近那座火山的西面矮坡上,我的奥格雷纳地图标明这座火山叫做德莱梅戈山,横跨冰河那座火山叫做德纳姆勒山。地图是粗制滥造的,我们西面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在地图上却找不到,而且地图不成比例。显而易见,奥格雷纳人并不常常到他们的火山来。这儿除了壮美景色外,没有什么资源。今天我们走了11英里,山高路陡,全是岩石。艾已经熟睡了。下午我的脚卡在两块巨砾缝里时,不慎扭了一下,结果擦伤了脚后跟的筋,害得我整个下午都一拐一跛的,不过休息一夜就会好的。明天我们要下山到冰川上去。
我们的食物给养似乎锐减得惊人,好在我们吃掉的是粗粮。我们总共带了90到100磅粗粮,其中一半是我在塔鲁夫镇偷来的。从塔鲁夫镇偷来的粗粮吃完了我反倒高兴,这样雪橇拉起来也轻松些。
2月2日,气温华氏20来度,下冻雨,冰河上狂风怒号,仿若隧道里的穿道风。我们露营在一条狭长、平坦的永久性冻雪带上,离冰川边缘有四分之一英里远。从德莱梅戈火山下山的路艰险陡峭,怪石林立;冰川边缘多有大裂谷,处处是石砾和岩石陷在冰层里,我们只好给雪橇套上轮子。走了还不到百步远,一只轮子就嵌进岩缝里,轮轴也弯曲了,于是我们改用滑雪橇。今天我们只行进了四英里,而且方向仍然是错的。广袤的冰川呈一条漫长的曲线,往西绵延到戈布宁高原。这两座火山之间的冰川宽约四英里,走到它的中央地带不会太难,但它的裂谷比我预想的多,而且表面已经融蚀了。
德纳姆勒火山正在喷发,冻雨落在嘴上带有烟味和硫磺气味。西面雨云弥漫,终日黑幕低垂。云、冰雨、冰、空气等等一切,全都变成暗红色,随即又逐渐褪成灰色。冰川在我们脚下微微颤抖。
艾斯克奇韦瑞姆伊尔赫提出假说:奥格雷纳西北部及其列岛在近一万到两万年间火山活动在加剧。他还预言冰川世纪的终结,至少是它的隐退,继而出现间冰期,火山释放进大气层的二氧化碳到时候将积聚成保温层,蓄积从地面反射来的长波热能,与此同时允许太阳热直接进入大气层,而不损失热能。他还预言,全球平均气温最终将增加华氏30度,高达72度。我很高兴,到那时我已不在人世了。艾说,地球上的科学家也提出了类似的理论,来解释他们最后的冰川世纪为什么还在不完全地隐退。这些理论既无法辩驳,也无法证明,没有人确切知道冰川之谜。无知之雪一直没有被人踏踩过。
2月3日。里程计显示今天我们走了16英里,但按直线距离计算,我们离昨夜的营地不到八英里远,还在火山之间的冰隘口里。德纳姆勒火山正在喷发。我们来回徜徉,寻找一处冰隙的尽头,以便让雪橇整个儿通过,然后又寻找下一处冰隙的尽头。我们试图北行,结果却老是被迫往西或东行进。
今天清晨艾的脸冻坏了,我偶然发现他的鼻子、耳朵、下巴全成了死灰色。我揉了揉他的脸,他苏醒过来,还算好,不很严重,但我们务必小心谨慎。狂风呼啸,扫荡冰川,简直是死亡之风,我们只好顶风而行。
2月4日。小雪,气温华氏15到20度。今天我们行程12英里,其中大约五英里是有效行程,戈布宁大冰川边缘愈来愈清晰了,矗立在我们头上方的北面。此时,我们看见冰河有数英里宽,德纳姆勒火山与德莱梅戈火山之间的手臂仅存一根指头了,此刻我们处在手臂上。从营地转身往下眺望,只见冒着黑烟的山峰兀然横立在冰川流上,将其分裂、撕开、搅动。再向前面远眺,可见冰川流开阔,逐渐升高,呈曲线蜿蜒,俯瞰着黑沉沉的山脊,与峰仞千尺的冰墙相接,冰墙锁在云、烟、雪中。火山碴与尘埃随雪飘落,冰山布满了,或冰里陷满了碴块,冰面便于行走,但拉雪橇却艰难,看来又需要用滑橇了。有两三次,火山喷出的石块重重地落在我们身边,呼啸着撞击冰地,燃成一块大窟隆。我们犹如渺小的虫子爬过一个正处于形成过程中的肮脏、混沌的世界。
还是要赞美尚未完成创造的造物主!
2月5日。上午就没有下雪了,多云有风,气温华氏15度左右。我们脚下,大漠冰川从西面往下延伸进入峡谷,眼下我们站在冰川的东端边缘。德莱梅戈火山和德纳姆勒火山或多或少被抛在我们身后了,只是德莱梅戈那尖削的脊梁依然耸立在我们东面。我们爬呀爬,已经爬到一个关键的地方,从那儿我们必须选择,是继续沿着茫茫的冰川西行,逐渐登上冰川高原,还是冒险攀登在今晚营地以北一英里远的冰岩峭壁,缩短20到30英里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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