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听起来沉怒无比。
岳弯弯一怔。
算算时辰,绯衣到含元殿,他再从含元殿过来,中间恐怕停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好像没这么快。
岳弯弯的被子被一只大掌无情地掀开了。
烛火的幽光一瞬之间夺人视线,只见身前的元聿,衣衫完整,发冠一丝不苟地出现,冷眸若星,怒意隐现。
他冷冷睨着她,又问:“你何意?要将朕分给她人,你当真舍得?”
在发现那个不明不白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含元殿,被他喝斥之后,为了躲避责罚,她供出了是皇后让她过去的时候,元聿平复了大半夜的心犹如再度中箭。
她何意?竟如此不介意、坦坦荡荡地将女人,迫不及待地塞给他?他不信,若今夜真的有了什么,她心里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先帝朝时后宫的争斗,元聿是早有领教,并且是从血水之中蹚出来的。那些你争我夺的手段,无非是为了固宠,赢得皇帝的真心。
他免了她的争斗,也把心交出来了,他不信她能视若无睹,竟如此轻易地与人分享。
如果真的心无芥蒂,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不爱。
那些在他看来,犹若胡话般的豪言壮语,再度充斥了元聿的耳鼓。
曾以为她不过是说气话的元聿,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之感。就在今夜,她答应稚燕王子之请,以那般毫无所谓的态度,接受他所相赠的舞姬之时,惊怒和恐慌种种的情绪,便一直在他身上窜动,犹如跗骨之蛆。
荒谬,他身为天子,竟然为了一个妇人的去留,如此在意,在意到面目狰狞,露出这般低三下四的姿态。
岳弯弯的被衾被他拉了出去,退到了腰腹处。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望着灯火葳蕤里头,愠色过火,实在有点出人意表的皇帝陛下,道:“反正我是不会给你生儿子了,也不想生了,过个不久,我一走,你的这个皇宫里,还不是三宫六院嫔妃无数,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陛下,你就好好适应一番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芋圆:怎么办,老婆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管我不在意我不喜欢我了……
我要写的是阶级身份不对等造成的必然的矛盾,大家别骂女主也别骂男主,女主出身在这个位置上,加上男主处处瞒着她,她的目光肯定处处受限,而男主也是,他最需要的是对妻子推心置腹,然而因为种种的经历,他从来就没学会过这件事。磨合中,认清对彼此的深爱,才是支持着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前文伏笔也比较多了,才设了这么一个爆发点,摊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不甜了,弯弯和我,都只是在逼着元聿,逼着他说话。如果元聿一直只是这样而已,弯弯就会真的接受不了而离开了。如果他真的临幸了别的女人,或者为了要儿子选妃,她会走得更加决绝。(but芋圆童鞋是专一的)
第63章
元聿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勇者无畏”的气势, 然而他却不知,自己在何时,纵容她到, 可以爬到他身上甩脸色了。
上次醉酒以后,她对他一直不假辞色, 浑然一副“民不畏死, 奈何以死惧之”的气概, 只要把头颅拴在裤腰带上,凭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就算是诛九族都没在怕的, 是这样?
可他哪里舍得真的对她做什么, 他的心, 她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朕问你,今日绯衣歇在了含元殿, 朕临幸了她,于你而言, 就真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朕必须接受你的安排?”
他脸色极冷, 阴郁, 甚至有股偏执味道。
岳弯弯将自己训练了这么久, 终于, 能在面对他时坦然无惧,嘴里哼了哼, 将脸扭到了别处。
“陛下说哪里的话,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在安排吗?我也糊里糊涂当了这么久的皇后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要想不被骂, 还被青史留名,就得把这个位置让出来,能者居之,否则,就算我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只是你养的猫猫狗狗,没事了摸两下哄两下的,没意思。”
元聿从这个视线角度,只能看到她倔强的背影,和浓密的鸦发里头,隐隐露出了半截玉雪脖颈。
他知她在恼他,这几件事就算他错了,可是,难道就错到离谱,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揪着不放,还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安排到含元殿气得他几欲吐血?
袖中之手,也攥得指甲陷入了肉中,传来凌厉的疼痛。
“皇陵失修,一直是朕的心腹之病,岳弯弯,你不知当初朕在诏书中,就是因为仁孝二字,才能将你册为皇后,而堵住百官悠悠之口。朕若做得两面三刀,诏令而夕改,如何能服众。”
她不听,依旧堵着耳朵,嫌他碍事,扰她清梦。
元聿垂目,掌心握着那枚玉符,一动不动。
她还不懂,她为人言所挟持,其实那些人言大多是冲着他而来的,他在这个位置上,才是最受裹挟和威逼之人。很多言辞,尖刻到他不欲让她听到半分,因此,他自作主张,擅自隐瞒下来。
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许确实做错了。
她不是相里玉,自以为好的看顾,有时,于她而言只是囚笼,虽遮蔽了外间风雨,却也让她,再也出不去。
如果不是稚燕送的那个女子突然闯到含元殿里来,告诉他是皇后的安排,他又惊又怒,还不知,岳弯弯在他心底竟有了如此之重的分量,重到,真是,半点都不愿接纳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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