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绫今日再一次见到了岳弯弯。
上次是在含元殿,当时她携了一枚骨哨入殿,满心欢喜,却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也在。当时陛下和皇后浓情蜜意的,浑然不避讳她一个外姓之女在场,陛下他甚至为了皇后,忍了他极讨厌的甜腻食物,还吃得那般心甘情愿。
那以后,崔绫这颗心,便死了大半。
但今日一见之后,她那个死了一半的心,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苗头。
当时是只顾着伤心难过,却没瞧清皇后娘娘的模样,如今冷静下来,在太庙之外仔细一观,却发现她虽然也很美,但比起自己,还是差了许多,肌肤不够她白腻,身材也稍显臃腴,不管是不是因为生了公主的缘故,终归是没她美。
对了,皇后当初入住凤宫,虽然来势汹汹,群臣反对陛下仍然一意孤行,可是到了最后,她也只生了一个公主不是么?
只要陛下答应广开后宫,尽快纳妃,那么她就有可能入宫,甚至早一步诞下皇长子!有了儿子,母凭子贵,再加上本来在娘家的声望,很快,其余的妃嫔自然也摸得准路子,会见风使舵。久而久之,中宫孤立,实权仍是在自己手中。她亦有信心,只要她入了宫,陛下的全副身心自然都会放在自己身上,宠爱,自然也都是自己的。
她知自己是有些任性,父亲恐怕也不会同意,但这一次,她不想轻易地放过机会。
回到了崔府以后,崔绫故技重施,再一次将自己锁入了闺房之中,数日不肯出来。
崔远桥大惊失色,不知爱女当初明明说她已想通了,近日里为何又故技重施。
然而崔远桥偏偏无奈,吃她这一套,于是迫不得已,只好再亲自去开导劝诫她。
在崔绫说明了心中的想法之后,崔远桥勃然变色,挣袖而起,“不可!为父不答应!”
崔绫目含清泪:“阿爹,女儿到了如今这一步,其实早已是走投无路了。册后那日,皇后有多风光,女儿便有多不甘。阿爹!当初是你和先帝说,想要女儿嫁给秦王的,女儿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这般心悦了陛下,如今,阿爹你却阻我,分明是阿爹你不疼我,戏耍于我!”
崔远桥惊怒交集,墨似的两道眉攒了起来:“崔绫!你要想清楚,你是我清河崔氏的嫡女!既然中宫已有农女为后,你岂能自甘人下、侮辱门楣?”
他从没对女儿如此凶恶过,但吼完之后,但见崔绫怔怔地流泪,作为父亲,到底还是心软了,他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长叹:“是为父有错,当初不知秦王心意,只想着父母之命,就贸然向先帝提了一句。可是陛下他越来越大了,成熟了,也露出了他的爪牙,他从来就不是肯甘心受人摆布的傀儡,虽然当初,神京之人都以为你便是将来的秦王妃,秦王殿下似乎也未曾出来反驳,但如今想想,当时秦王殿下或是在忍辱负重,不肯明面得罪崔氏,陛下他……一直城府极深。如今他已御极为帝,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他不愿意要的女人,又岂会再接受人的安排?阿绫,你想得太单纯了!”
当初既然都不肯娶她,如今自然更是。
陛下心思难懂,御史台的人一天天地揣摩圣意,不也什么都没摸出来么。
崔绫想要入宫,同皇后竞一席之位,别说崔远桥不肯落了崔氏颜面,就算不是为此,他也不能放心。
“此事,你就不要再想了!等你过了及笄之年,这神京还有大好的后起俊秀,容你挑选,无论是谁,阿爹都能为你谈下来,就算是晏相……”
无意之间,崔远桥说漏了嘴,便皱了皱眉,但见崔绫双目呆滞,似是没有察觉到,便也松了心神。
他放低了语气:“阿绫,莫再想着陛下了,你瞧瞧这满朝文武,勋贵子弟,难道便无你能相中之人么?”
崔绫摇了摇头,仍不死心:“阿爹,你不是曾经说,这一次册后大典以后,礼部便要着手安排选秀了么。”
“你……”
崔远桥甩袖,怒其不争。
“你就死了这条心,你若敢去,为父就打断你的腿!”
这一次,崔远桥将话说得狠绝,说完便大步离去。
崔绫一人待在闺房之中,慢慢地仰坐回自己的圈椅上,抬起双足,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
不。
她在心中这般告诫自己。她不会放弃的,她怎会输给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农女?
崔绫所料之事不错,陛下大婚和册立皇后大典才过去不久,那些大臣们便按捺不住了。
当年先帝还在潜邸之时,便已有了三子一女,如今陛下已即位一年,翻过了年便已廿二,而后宫形同虚设,除了皇后再无嫔妃,皇后才诞下长公主,若要再诞育子嗣,恐怕要过一两年之后了。帝王膝下不可无储,这是关乎社稷国本的大事,重中之重,由不得陛下轻率妄为。
况且当初皇帝对于纳妃的建议,答复也比较含糊,言下之意像是,如果皇后生下皇长子,这立妃的事就会暂时不予考虑。那么反过来推知,如果皇后生下的是公主,那么,这事是不是必须得考虑了?
清净了没有多久,元聿再一次在自己每日批阅的劄子里头,翻出了关于劝他充盈后宫的谏言。连左右拾遗也不自量力,干起了结党的勾当。
元聿皱了眉。
见陛下龙颜不悦,郑保在一旁递劄子也递得胆战心惊,他虽不敢偷看,但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的,他耳朵灵,偏偏都听在了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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