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陈实也是连连叹息:“我何尝不知道?你娘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其实陛下留着没杀她,已经是顾全咱们是弯弯亲戚的份儿上,要不她和梅媪准备的那打胎药,就够咱们家死一百个来回了。”
“可是,你娘她……”陈实摇头,满面沧桑。
陈恩赐道:“爹,这里的门路是决计走不通的,要不,咱们进京吧。”
不得不说,陈恩赐的提议对陈实和胡玉婵是正中下怀,陈实得知岳弯弯做了皇后以后,就想抱着这条大腿了,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初是余氏对她百般刁难,又不是他陈实,也不是陈恩赐,弯弯懂事儿,识大体,肯定不会对他们过多计较。她如今做了皇后,不必对他们施太多的恩,只要大袖一挥,在京都的宅邸都可以有了!这可是他梦了一辈子的事!
胡玉婵亦是,胡家虽然有钱,但南明小地方,比起京都的繁华富饶,仍是穷乡僻壤罢了,她嫁了陈恩赐,嫁鸡随鸡,只要她的表妹还顾念几分旧情,她就可以在京都扎下根了!家里的叔伯兄弟,届时哪个不会巴巴求着她,讨好自己?
见陈实显然在考虑,没立即回答,陈恩赐道:“我觉得救娘的事儿,咱们也可以慢慢来,就算在这里,把屋宅全抵了,只要陛下和皇后一日不松口,咱们都救不出娘。等咱们到了神京以后,就好好抱着弯弯不撒手,大家是血浓于水的亲戚,总不至于真的狠心不管。等把弯弯哄好了,娘自然能无罪释放。”
陈恩赐说得极为笃定,陈实也听得眼睛发亮,一拍大腿道:“是这么回事。”
说罢两人又征询胡玉婵的意见,胡玉婵自然欣然应允,连夜里,三人便收拾好了盘缠,雇了一辆大马车,前往神京。
路途迢迢,一路风霜颠簸,好不容易入了京都。
这神京城果然气派,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阙楼高耸,上摩云霄。这里,还有走南闯北的商客,来自异邦的红胡子怪衣裳的外来客,街市之上人烟如云,熙熙攘攘,丝绸罗纨之多,胜于瓦砾。
这三个边陲之地出来的人,简直目不暇接,看呆了眼睛,一会儿便觉腹中饥饿,三人便寻了神京城最贵的一座酒楼坐下。那琳琅满目的菜单,看得人眼花缭乱,一行人初到宝地,不知什么是特色,便选了十几样听着便美味的珍馐,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桌上,陈家两个男人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水。胡玉婵稍矜持些,但觉着,这菜估计价值不菲。
虽然心头也有过这个考虑,但等到吃完以后,仍是被昂贵的菜价惊呆了,三个人羞愧难当,捂着羞涩钱囊,就是凑在一起,也凑不出这个饭钱。
店家催他们给,起初态度还算是和蔼,见他们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店家心里猜到了,这是没钱。
天子脚下,吃饭不给钱?没有这道理。
神京第一大酒楼的老板,当然不是怕事儿的,当下立即就命人要将这两男一女绑了。
这时陈恩赐急中生智,立刻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敢动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表哥!你们这么对皇亲国戚动粗,就不怕陛下和娘娘知道了,治你们一个大不敬!”
“什么东西,也敢自称皇亲国戚?”没人理他。
陈实和胡玉婵见状,也极力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来自南明。如今整个神京城怕是没人不知道皇后出身南明,这几人说话确实带着一股西北口音,接着陈实又流利地说出了岳弯弯的生辰八字和容貌,当初皇后入神京城时,也曾露过真容,和陈实描述得分毫不差。店家有了动容。
这避雨楼名气颇盛,来往的达官贵人极多,当日他们正好碰上了御史台的大人,这位大人铁面无私,做了这个主,既是与皇后可能有牵连,便应立即扭送昭明寺,交给昭明寺审理。
随即,皇后的亲戚在京都吃饭不给钱还大放厥词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不足一日,已是满城风雨。皇后虽然不知情,但在这件事上,也受到了诸多诟病。
弹劾皇后的折章,在风平浪静许久之后,一时又如雨后春笋般现世。
……
岳弯弯坐着用了些点心,见冷青檀垂眸拱袖,大方而谦卑地候在跟前,心想这少年肯定是个玲珑人物,问他:“冷大人,我有点儿事求你。”
冷青檀道:“娘娘但讲无妨。”
岳弯弯顿了顿,唇角漾开一抹毂纹:“嗯,我就想问问你,你们昭明寺审理案件,会不会用刑?”
“这个,”冷青檀垂睫,道,“禀娘娘,会的。”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不伤人性命,但是又让人很痛苦的那种刑罚?”
冷青檀心神微微动了下,已猜到皇后娘娘目的为何。审理案件,用刑只是辅助手段,越擅长查案的大人,用刑越少,在他进入昭明寺以来,这些年,从未在一个人犯身上用过刑具。皇后这般问起,冷青檀不得不服从,据实以告:“有。”
“你拿一件给我,我未必用刑,但留着防身。”见冷青檀始终低眉垂目,似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又道,“你不知道,我的亲戚们都很厉害,不但厉害,还疯,冷大人,你要保护我。”
冷青檀额间沁出了浅淡的汗水痕,回话:“娘娘放心。卑职自然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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