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戛然而止。
司命施了个术法,令画卷一下子失了力气般从虚空中掉入他的宽袖里。岁岁怔怔的望着画卷消失的地方,脑海中不停充斥着那句“生剖了半颗心”。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掌下的跳跃。眼尾不觉沁出水意,她张了张唇,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似的,问道:“这又是什么蒙骗人的法术?”
司命叹了口气,“真相如何,仙子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
岁岁神情恍惚地跌坐在床榻上,素白的手抚着胸口,她面色是欺霜赛雪的白,粉唇微张着,泪痕上又添了新的痕迹。喉头忽涌上一口腥甜,她用力地含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为何会如此?”
她不想这般一再亏欠于他。
她原想着就这样两不相欠,他去做他的神君,而她则在涂山的狐狸洞中安然一生。她原以为他们的因果,会就此斩断。哪曾想,竟会如此?
他怎么能、怎么能真的生剖了半颗心呢?
岁岁踉跄着起身,她眼眶发红。喉间的腥甜一再被她压下,她伸手攥紧了司命的宽袖,几近迫切地说道:“你一定是有法子的是不是,我该如何做,才能将半颗心还给他?”
司命扯了扯袖子,看着岁岁满脸泪痕,心有不忍道:“神君与天同寿,他的心自是与我等仙神不同。我等剖心,不亚于舍弃满身修为化作凡人。而神君剖了半心仍是修为高深,若非小仙掌世间命数,察觉了一二,怕是除了神君和那菩提树无人再知此事。”
“你定是有法子的,是也不是?”嘴唇已被咬出血痕,岁岁浑然不知,她扯着司命的袖子,逼问他。
司命低声道:“仙界有一处藏书阁,剜心秘术便是从那藏书阁中流传出的。在那儿兴许有破解之法,只是藏书阁中的书卷轻易不得拿出。若是仙子有心,不妨随小仙去那藏书阁中翻找一二?”
岁岁二话不说,当即应下。她教画卷上那一幕幕刺激的,并未去深究不妥之处。耳中只听着司命说的或许有法子,一颗心神就彻底被牵引了去。
司命长舒了口气,随即含笑领着岁岁一路奔往上界。
收到岁岁传信的菩提树姗姗来迟,他只来得及看到个背影,岁岁便失去了踪迹。任凭他如何施法唤着岁岁,都得不到她半分回应。
菩提树心中霎时惴惴不安,他忙施了术法唤着腰间佩着的玉佩。
须臾,玉佩上便传来一声极为沙哑地回应,“何事?”
是入了魔的温怀瑾。
空荡荡的某处结界内,他一个人盘坐着,白衣染血,眼尾的纹路时隐时现。他身上的伤口似是难以愈合,狰狞的伤疤遍布在他胸腹和后背处。察觉到腰间留给菩提树的玉佩莫名滚烫,他猛地睁开眼,匆忙问道。
菩提树急切地声音从另一头涌入他耳侧,“岁岁出事了!她留了纸鹤传信于我,可我还是来迟了一步,现下该如何是好!”
温怀瑾神色突变,急火攻心,喉间猛地涌出一口腥甜。他强撑着站起身来,欲突破这处云鹤为他寻到的疗伤之所,却被守在结界外的云鹤阻拦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云鹤凝着眉,瞧着温怀瑾一身的伤,满腹的训斥绕在喉间,“你难道不知晓你已是入了魔么?本就失了半颗心,现下还落魄成了魔,你可当真是好样的……”
“小白出事了,我要去救她。”温怀瑾拿着本命剑,苍白的面色带着几分急切,“云鹤,我求你,放我出去吧。”
云鹤一怔。
求?
这个字从温怀瑾嘴中说出来不啻于晴天霹雳。
孰能想到在四海八荒叱咤风云的战神,有朝一日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同人说“求”。
云鹤不可置信地望向温怀瑾,“你可知你此番出去便是天庭为你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抓住那只小狐狸就是为了引你现身。你已经不是曾今那个道行高深、以一敌百的战神了,你要如何救得出她,又该如何自保?”
温怀瑾深凝了口气,胸口处的半颗心躁动不安地跳着。他不知天庭的人会为了将他引出,而对岁岁做些什么。而他也不敢去赌,哪怕是以命抵命,他也希望岁岁能安然无恙。
温怀瑾强忍着心悸,努力不让身形晃动:“我知晓,哪怕前途是刀山火海,地府昭狱,我也要为了她去闯一闯。”
“本君这十数万年间,护了芸芸众生无数。倘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又谈何是什么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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