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佳的电话?”江初去沙发上坐下。
“嗯。”覃最从茶几上摸了根烟咬着, 在江初旁边也半躺着坐下来, 两条腿拖得老长,翻过手腕揉了揉眉心,表情看着既心烦又无奈。
“他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江初问。
“被他爸打了。”覃最说。
“很严重?”江初耳边还转着覃最那句“小佳, 别怕”。
覃最接梁小佳的电话,包括面对面跟梁小佳说话,都挺有耐心,也都没今天这么有耐心。
也太温柔了。
“左边耳膜裂了,这儿缝了四针。”覃最指了指自己右边眉骨,“挨巴掌的时候磕了下墙。”
江初一愣。
“能长好。”覃最说,“医生说了, 轻微裂孔, 自己能合上。”
“不是能不能长好的事儿。”江初皱皱眉,“他干嘛了他爸这么打他?”
“问他爸没考好怎么办?”覃最看着他。
“你差不多点儿啊。”江初笑着指他一下。
覃最也笑笑,望着周腾在茶几上晃来晃去的猫尾巴, 相较起刚才安慰梁小佳的语气,他这会儿的口吻很平静, 甚至有点儿习以为常的麻木:“他爸打他就是没有理由, 也不是天天打, 平时正常,还会跟他开玩笑,就是喝酒以后没轻重。”
“他妈呢?”江初问。
“他妈拦不住。”覃最说。
“上回他来,后脑勺也是他爸打的?”江初又问。
覃最“嗯”了声:“他其实早就被他爸打习惯了,这次突然血糊一眼,吓着了。”
“那你想做点儿什么?”江初想了想,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商量出什么没有。
回去看看梁小佳?
还是他想再来找覃最待几天?
这就过年了,他家里能让出门?
“我做不了什么。”覃最平静地说,欠身把烟头碾进烟灰缸里。
“我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往外考。”覃最望一眼手机,梁小佳给他回复的消息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只是习惯挨揍了就来跟我说,发泄完了也就好了。”
江初蹙着眉看了会儿覃最,有一会儿没说话。
每次听到这种别人家里的矛盾,他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人跟人不一样,家庭跟家庭也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相似的人群又总是会牵扯在一起,让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放在新闻上看也就是一划而过的故事,听身边的人讲起真切的事例,也只会有种很抽象的放空感。
“你爸呢,也经常打你?”相较起看不见摸不着的梁小佳,江初的重点还是禁不住要落在覃最身上。
“他不打人。”覃最看着江初,这人就是有这种让他心里泛软的能力,他拨了下江初搭在腿上的手,“砸东西。”
江初弹弹他的指头:“那还好。”
“好哪儿了。”覃最嘴角牵了下,“小时候听他砸个没完,总觉得下一声就得落我头上。”
“我是在想,梁小佳每次挨完揍好歹能找你,你能找谁。”江初摁着他的脑袋晃了晃。
覃最看着他。
“在我这儿天天得我哄着让着,结果在老家是人家的小最哥。”江初笑着“啧”了声。
“吃亏啊?”覃最继续看他。
“亏啊。”江初抬抬眉毛。
话尾巴都没落地,覃最突然抬起胳膊往上一捞,搂着江初的脑袋扣进怀里,低头在他后耳朵根儿上嘬了一口。
真就是嘬了一口,“ber”一声带响儿的那种。
“那换过来,你每天喊最哥,我哄你。”他贴着江初的耳朵说。
江初整个人还在状况外没反应过来,就被耳后直打进脑仁里的麻意炸得差点儿弹飞出去。
他打了个哆嗦,后脑勺猛地撞上覃最的下巴。
“哎。”覃最抬抬脖子,松开他揉了揉。
“你又他妈什么动静!”江初给他一脚,搓了两下耳朵又去掰覃最的手,“砸着了?”
“你脑袋不疼么?”覃最揉着下巴看他,眼里还带着笑。
“管你自己吧!”江初简直无话可说,耳朵后面还有些麻酥酥的,又搓了半天才消停。
年二十九早上,老妈给江初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家里过年。
江初正打算跟覃最出去买点儿年货,家里连张贴门的“福”字都没有。
看一眼在厨房做早饭的覃最,他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不然我明天中午去吧,跟你和方叔吃顿饭就回来。”他跟老妈商量。
“吃中午饭就回?”老妈应该是在做卫生,她一年从头忙到尾,就年前坚持要给家里做大扫除,讲话讲一半就喊方周给她换盆水。
“我初一得去你姨家看看你姥,还想着今年你也别去你爸家了,今天就过来,晚上在家过一夜,明天正好年三十。”老妈飞快地盘算着,“明天中午……那晚上呢?你要晚上不在家,我跟你方叔也不用等初一了,明天中午吃完饭就过去了。”
“我总不能让覃最一个人过年三十吧。”江初随手翻着桌上的书,“他还在我这儿呢。”
“他不去跟他妈过年?”老妈有些惊讶。
“去了就生气,两个人都不自在。”江初说。
“嗯,对,放你那儿就最自在了。”老妈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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