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什么?”
“他为什么来这公园?他跟这公园里的人有什么关系?”
成天路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用什么东西交换?”
“交换?你别得寸进尺了,不说,今天别想走!”
“我本来就没想走,这里鸟语花香,我常住都行。但失踪人口不知道能不能等?绑架案通常会在48小时内撕票,现在已经过了……快24小时了。”
“你到底要什么?!”
“信息换信息,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很公平。”
小胡哪里被这样胁迫过,恨不得把成天路沉尸湖底,让他永远闭嘴。可头上的天网太压抑了,尽早完成任务的念头占了上风。“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成天路:“不,我先问,你回答。”
“你……”
成天路笑道:“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我先问了哈。45年前,钵子口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村民全部被疏散?
疏散之后,为什么要弄个假的来替代?”
小胡蜥蜴般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他:“这是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这事过去了那么久,没什么新闻价值了吧。”
“放心,我不会写出来。”
小胡沉默了几秒,轻吐一口气,才开口道:“五十多年前,钵子口发现了金矿。村民本来是种烟草的,发现地下有黄金,都淘金去了。没几年那个地儿出了名,专家过来勘查,说地底可能有300多吨的黄金矿源。那是什么概念?”
成天路惊叹:“现今全国黄金资源量不过1200多吨,这可是个特大的矿源!”
“没错,可能是亚洲最大的金矿。”
成天路倒抽一口凉气:“难怪比利时人会参乎进来。”
“那里本来是个荒僻的小村,生活简单,祖祖辈辈农作,人的盼头不过是能吃饱饭、子孙繁衍,金矿一开挖,人心全变了。那一带来了许多人,私自采矿的活动非常猖獗,当地村官没经验,根本管不过来。所以政府打算整顿私矿,让有组织的、有科学人才的国企来管理。比利时人是来做前期勘查的。这家跨国公司的大股东是比利时企业,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股东,背景非常复杂,桑南先生的家族也有股份。这公司还在美国上市了,市值一度很高。”
这事成天路早查到了,但听到“桑南”的名字,成天路还是被戳了一下似的,不安感油然而生。小胡继续说:“前期勘查是为了落实矿脉的规模有多大,你知道采矿投入巨大,勘查出地下确实有东西了,项目才会上马。”
“前期勘查出事了?”
“不。勘查需要好几年时间,还没等结果出来,矿场就出现一种怪病。先是很多村民头疼、麻痹、抽搐,有的走不了路,视力衰退、手脚变形。村民迷信,认为采矿冲撞了土地神,在矿场做了祭祀仪式,还规定采金子不能超过定量,集资出钱来修庙等等。”
成天路想,原来多米画的是祭祀仪式,他当时年幼敏锐,加了许多自己的认知和想象,把当时的不安、麻木、集体祭拜的诡异都记了下来,看起来反而超现实。
“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出生的孩子,十个里五六个有缺陷,弱智、癫痫、脾气古怪的孩子特别多,外面的人把‘钵子口’叫‘把子口’,把子就是白痴、傻子的意思。”
成天路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事:“他们不是撞鬼,是重金属中毒。”
小胡点点头:“采金的村民哪有什么技术?用的就是老办法,汞齐。把水银跟含金的矿石融合成汞齐,燃烧提取纯金。水银有毒,释放在空气里不说,那一带有一条大河,穿过村子和矿场,采矿的废水流进河里,吸附在鱼虾水产的身上,再被村民捕来吃。日积月累,汞在身体里堆积,十年八年下来,全村人都中了毒。”
“捞螺蛳……”成天路轻声道。海叔小时候和其他孩子常在河里玩,捞鱼捞螺蛳,不知道里面竟有剧毒。等汞中毒的症状开始出现时,器官已经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小胡:“比利时人来的那一年,中毒的症状刚开始显现,那时人都盯着亚洲第一大金矿,几个智障儿根本没引起注意。采矿总是危险的,全世界不管科技高低,发生事故很常见。”
“这跟科技没关,是没把人命当回事。”
小胡冷笑一声:“金矿如果运作起来,你知道对地方有多大的好处?80年代南非是世界第一大黄金国,矿业占了20%的GDP,成了非洲最富的国家。地方富裕了,才有好的教育和医疗保障,为民谋利,要有格局。”
“说得真好,您要早生四十年,肯定是个‘铁人王进喜’,用凡身肉胎搅泥浆,泡毒水银里淘金子,为人民的福利自我牺牲。”
“少阴阳怪气,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只会说风凉话,对地方有什么建树?那是个有利于民的项目,如果做成了,我们就能富起来。”
“确实是块大肥肉,”成天路叹了一声,心里疑惑更甚:“可最后肥肉没吃到嘴里,为什么?”
“那个怪病得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已经禁止燃烧汞齐,可他们没想到污染最严重的是河流。河水的汞浓度积累了很多年,没那么容易流走,地下水也污染了,农作物全都汞超标。这种病破坏神经系统,死的人不停抽搐,一晚上一晚上的嚎叫,整个村的人都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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