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九哥,”成天路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种排句式吹捧,“甭说了。”
“不行,我得说完。琦哥儿条件不错吧?模样才华都有,脾性我行我素,挺讨人嫌,但有人就喜欢这一挂,惦记他的人也不少。可他谁都不正眼看,我之前以为丫对人类没兴趣,没想到他找了您这么一位入世的主。他这个人独惯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肯定不太有安全感。您多担待,相信他这里,”零零九指着自己的心,又拍了拍成天路的胸膛,“不会作假。”
琦哥儿回到酒店时有些晚了,看起来心情不错。成天路犯了难,不知道要不要把童一如的“迷宫”推论告诉他。他一边给琦哥儿剪指甲,一边说:“我今天去鸟禽公园了。”
“这里有鸟禽公园?”
“一破落园子,从你捡的册子上看见的。”
“去那儿干嘛呢?”
“跟童一如拍拖。”
琦哥儿轻轻踢了踢他肚子,“玩得很开心?”
“凑合吧。你什么时候能画好,再把我一人撂这,不怕我变心?”
琦哥儿恶狠狠看着他:“你要跟别人好,我把你的心挖出来,泡福尔马林里供着。”
“嗯,你做得出来。”成天路把指甲扫进垃圾桶里:“今天没画画?”
琦哥儿不答。成天路笑道:“平时手指都有点颜料,今儿指甲很干净。”琦哥儿确实没画画,甚至没去桑南的住所。如果成天路不是被童一如惹毛了,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就不会跟琦哥儿擦身而过。
这半天,琦哥儿跟成天路走着差不多相同的路线,去了鸟禽公园。出租车驶到唯一有人烟的大街时,他瞥见成天路和童一如并肩走来,聊得热闹,于是让司机开到一条阴暗的小巷里。
正要下车时,司机说:“那个公园没什么可看的。要不我在这里等你?省得我空车回去。”
琦哥儿拒绝了:“我要逛大半天,您别等了。”
“哎,兄弟,公园里没有几只鸟,树又密,白天的时候阴……。”还没说完,琦哥儿已经走远。司机喃喃道:“怪人,这几天那么多怪人来这里,脑子有病!”
琦哥儿走进栅门,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卖票的人。踩着腐败的树叶,他沿着坑坑洼洼的红砖路,走进浓密的树荫里。天气晴好,从天网漏进来的阳光映出一块块的光斑,几只麻雀和乌鸦在路上一蹦一跳地追逐昆虫,像是跟光斑玩游戏。
琦哥儿吁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第一次看到那旅游册子,便想到问题可能出在鸟禽公园。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是那一段无意中拍摄的录像。这段影像很平常,那俩摄影师估计也没当一回事,但成天路绝对能看出不对劲。
他必须速战速决。
强风拂过,一只大鸟突然俯冲下来,落到了琦哥儿的跟前。琦哥儿脱下墨镜,下意识地往后退,与威猛雄壮的大雕四目相对。雕不怕人,嘴里叼着红色的肉块,向着琦哥儿走前几步。它嘴里的食物不像蛇肉鼠肉,也没有鸟羽,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块,新鲜艳红。
琦哥儿没有武器,慢慢蹲下来,捡起一块大石头。雕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突然展开翅膀,飞走了。
琦哥儿把石块装进兜里,沿着红砖路继续走。不久他就被此起彼伏的鸟啼包围,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树丛,分不清来路去路。出租车司机真是胡说八道,这里鸟类极多,颜色艳丽的、头上长冠的、大嘴喙的,林林种种,琦哥儿也认不得这许多。
再走一段,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大湖。湖边杂草丛生,水质也不清澈,偶尔能看见小鱼群绕着石头游动。他突然停下脚步,竖耳倾听——后面有人一直跟着他。“是谁?”他猛地转过头来。
在一棵树后面,转出了童一如。她像是玩捉迷藏被发现一样,捉狭地笑着,“导演,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看鸟啊。你呢?”
“刚跟天路来过这里,碰见你坐着出租车来了,所以跟在你后面,看你在偷偷做什么。”
“天路不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他不能知道?”童一如反问:“果然有猫腻。”
“不要告诉天路。”
“帮你掩盖,有什么好处?”
琦哥儿答不上来,暗自惭愧地下工作的业务能力太差,刚冒头就被人盯上。童一如跟他并肩,笑道:“我不会说的,但你得带我玩儿。你来这里干嘛?”
”你听过木偶奇遇记吗?”
童一如摸不着头脑:“鼻子会变长那个童话?”
“嗯,故事里有个老头,被吞进了鲸鱼肚子里。”琦哥儿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在鲸鱼身体里住了很长时间。”
童一如三两步跟了上去:“不用跟我打哑迷。跟失踪的编剧有关,对吗?”
公园里似乎没有别人,两人的声息也吞没在茂密的林中。四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味,童一如有点害怕了,不由自主贴近琦哥儿。眼前突然开阔,在一片阳光灿烂的小空地上,几十只鸟在抢食、飞翔、啼叫,中间放着脏污的大木桌,砧板上横着一条血红的脊骨,大斩刀插在了板上,鲜血淋漓。满地都是碎肉和内脏,被雕、乌鸦、孔雀等好几种肉食杂食的禽类争抢吞食。
血腥气混和着堆积日久的腐烂气味,充斥在冬日明净的空气里,童一如弯下身干呕,琦哥儿感觉寒意顺着脚底攀升,汗毛竖起。他握紧石头道:“你进来的时候有人卖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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