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路苦笑:“人失踪了,人死了,我们把口缝起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童一如有头有脸一人,我们夹着尾巴走了,也会有其他人来讨个交代。”
“我会善后。”
“人命关天,已经有牺牲者了,怎样收拾残局都称不上善后……”
“成天路,”小胡打断他的话,狠戾地贴近他,轻声说:“我每天有一万件事要处理,陪你玩到现在,我已经很烦了。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但起码、暂时,还是个完整的人……你想想那只手掌是什么意思?”
成天路感到一阵寒意,摆设鲜花一样地把断肢放在房间里,那是警告。到底在警告谁,成天路无法判断,他唯一确切知道的是,小胡是在威胁他。
小胡扫视大堂的一圈人,再没第二句话。
成天路和琦哥儿自然不甘心离去,也不可能扔下童一如,两人四目相对,琦哥儿双食指交叉,示意“不能走”,成天路轻轻摇头。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酒店的纤维地毯上踏进了一双球鞋。球鞋上是一双黑瘦的腿,这双腿停了停,走向琦哥儿。是那个开直升飞机的男子,依然穿着一身优衣库T恤和短裤,细眼高鼻,头发剃得近似和尚,乍看像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桑南先生,又见面了,”成天路跟那人握了握手。桑南欢容满脸,展示手臂上的新纹身,对琦哥儿说:“孔雀。我把它永久留在我身上了。”纹身师在琦哥儿涂鸦的基础上,做了修整,孔雀的样子没那么狰狞了,色彩斑斓如上古妖兽。琦哥儿:“很漂亮。”
“纹身师称赞线条利落干净,我很喜欢。”“画家先生,我找你画一幅大的孔雀图,请你一定要答应。”
琦哥儿不置可否,成天路却在心里拍了拍大腿:这回有救了!他立即回道:“桑南先生亲自上门要画,有什么理由拒绝?”
桑南看着琦哥儿,琦哥儿点了点头。
小胡的脸乌云密布,硬着头皮来打招呼,双手合十躬身道:“吴桑南,愿您吉祥如意。”这是缅甸对社会高位者的问候方式。
“胡秘书在这里呢,我没看见,对不起了。”说是对不起,桑南的语气并没有半分抱歉,成天路暗想,这个桑南跟琦哥儿倒是脾性相似,都一般的自我中心。
小胡:“吴桑南认识北京来的导演和编辑?”
“啊,你们是北京来的。我很少北方的中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
成天路:“这位是琦哥儿,叫我天路就可以。琦哥儿,画一幅孔雀要多长时间?”
“快的话十天半月吧。”
“哦,那也没多久。”成天路看向小胡。小胡咬牙切齿,这帮人怎么会认识桑南?可不能为了这事得罪这尊大神,只能容许他们多待两周了。他瞪了成天路一眼,悻悻离开。成天路在他身后笑道:“胡秘书慢走吉祥,孔雀神母果然庇佑众生,愿每人都平平安安、完完整整。”
桑南跟琦哥儿约定好时间就走了。琦哥儿问:“这桑南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一查直升机的机号就知道。他是缅甸大商,在中国有很多生意。这里是他的常驻地,在城郊有大片食物加工厂,县里一万多人吃他家的饭。这次我们真走运,傍上个大亨了。”
“现在我们有两星期时间。”
成天路摇头:“咱俩又不是无业流民,单位里一堆事,你也得回去赶进度吧?”
琦哥儿无奈:“本来只打算出来一周。”
“现在过了三天,我们时间不多了。而且那个断掌……”
琦哥儿明白他的意思。断手的主人即使活着,肯定也是状况悲惨,他们可以抛开工作寻人,但凶手有那么多耐性吗?
第53章 盆地
从第二日起,琦哥儿每天一大早坐上直升飞机,去往边境的大别墅画画。桑南独来独往,即没随从也没驾驶员,反倒像是琦哥儿的专职司机。画三小时的画,吃完午饭,专机又把他送回城里。
小胡在他们周围竖立了一张大网,不管是要监控录像、还是问询查人,全都拖延敷衍,一律不积极配合。成天路暗想,这小胡未免气量太过狭小,防着他们干嘛?
本来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叔记忆中的家乡钵子口,那个村子离县城一百多公里,驱车两小时就到了。但童一如生死不明,这村子到底是克隆还是平行世界已没人追问。
除了成天路。他认为症结一定是四十几年前消失的村子。琦哥儿画画的时候,成天路便去图书馆、博物馆等地查看文献。
表面可能看不出端倪,但文献记录浩瀚如浮游生物,很可能会从网里漏出来,带着真相的蛛丝马迹。
翻了几天报纸、各机关的汇报、企业汇报等等,他越发肯定一件事,这是经过人为干预的“消失”。那几年的资料残缺不全,非常稀少,问管理员,都是不耐烦地回答:“就这么多,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成天路随手在纸上画着线条。线条杂乱无章,带着近乎愤怒的笔触。他气自己当年怎么会草草放过这条线索?在他的理智中,始终认为村子的失踪是无稽之谈,常识让他站在了社会秩序这边,而不是相信杀人犯。
胡乱翻着手中的老杂志,他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页。占据大半版面的是雪山照片,内容是他知道的关于磁铁矿石的开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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