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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那种从小到大野惯了天老大、地老二、自己任老三的横种,有钱爹溺爱妈一路护驾擦屁股惯出来的横,没遇上过愁事也从来不耐烦跟人讲道理,只会用挥拳头砸钱交朋友,更加不知道啥叫服软认怂。
    如果换成是他被胖成这种脑浆和屎混在一块的渣滓动手动脚,自己恐怕连直接上手揍他都嫌恶心,一定只拿刀子扎他一顿,帮他做太监。
    可眼前这小子就太不一样了。
    明明是个练家子,腕骨、掌骨粗沉厚重,指骨骨节微微变形,拳面起了一层薄茧石头一样粗糙,连水泥墙面都能一拳迸裂,却在夜里被欺辱时怂成一团,只会抱着脑袋挨打,从不反抗。
    难道他连习武人的脸面都可以不要,还是天生就好这口……?
    想到这,超哥浑身一哆嗦,青着脸看向林逆涛,再回想起夜里撞见那一两次,忍不住干呕,啧啧,简直恶心到嗓子眼里了。
    仿佛看不懂超哥的鄙视和反感,林逆涛低着头,无动于衷,只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新放进来的三支烟,指尖碰到一点尖锐,他才心里一松,看着超哥感激的点头笑了笑。
    超哥一皱眉,仍然觉得眼前这人莫名其妙:
    “你想出去松快两天我能理解,但实在没必要用这个,多遭罪啊,而且,万一你要倒大霉弄得不是地方,能出人命你知不知道?”
    林逆涛听他说完只笑笑,并不当回事,还答非所问。
    “两条塔山,再帮我个忙,”
    “……?”
    “今晚你睡通铺靠外,把你这段日子里和今天晚上看到的,照实和管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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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是苦难。
    睁着眼睛清醒的数着巡夜的电筒光从门缝里扫过第三次,林逆涛心里恍然,已经过了凌晨1点。
    从第一天被拷到水管旁边开始,每晚管教巡房以后,林逆涛都会自觉地爬到远离通铺的角落里坐靠一夜。毕竟大通铺一溜上下躺着将近三十多号在押人员,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夜惊发作时疯癫的样子,把他们都吓醒。
    耳朵眼里塞着姜晓堂想方设法找关系递进来给自己助眠的录音笔耳机,可还是睡不着。
    因为姜晓堂不知道,自己不仅有夜惊症,还有很严重的外源性非24小时睡眠周期障碍。简单点说,就是正常人白天清醒活动夜间放松休息,自己却没办法遵照昼夜节律去睡眠和觉醒。
    对于别人,睡眠是夜晚八个小时的放松调节和肌体代偿时间,但对于自己,深夜没有沉睡,只有逼疯人的寂静。
    八年来,自己只会打盹儿,不会睡觉。困了就迷瞪上10来分钟或一两个小时,白天夜晚都可以,除了被姜晓堂抱在怀里的那两个晚上,就再也没有深睡过。
    这种病症大部分出现在盲人身上,因为他们感知不到光照,身体没有形成正常昼夜节律的条件,但自己不一样,自己这种不规律的睡眠是活生生作出来的,从初中开始。
    而八年前的那场自己没有亲眼看见的大火以后,烈焰焚心,病症越发严重。
    无数个浑噩的日夜里他阖不了眼,一开始是因为脏器破损双腿骨折,后来是因为起了褥疮,之后,因为接骨,因为学刀,因为打拳,一闭眼就浑身疼,连做梦都会被火烧着疼。
    然后,然后就更不能睡觉了,拳场里怎么睡?毒窝里怎么睡?满是小马味的山兵兵营里怎么睡?睡觉越发成了他害怕的东西,他怕一觉不得醒前,死志未尽。
    想到这,伸手摸索了一会儿口袋里的三支香烟,靠墙倚坐在日杂柜旁边,脑袋枕着墙面。林逆涛两眼茫然的望向高处漆黑的窗户,重新把滑落的耳机往耳朵眼里塞紧。
    夜色浓重,空气刺骨冰凉,但耳朵到心脏都是温暖的。录音已经快播到最后,林逆涛心里沸腾起来,知道接下来姜晓堂又会在自己耳边重复一句:
    “涛儿,我爱你。”
    于是他咬了咬嘴皮,还是忍不住把卷筒卫生纸摆到身前。
    看守所明令禁止自己哄自己玩,嫌脏、难收拾、恶心。新兵仓拢共不到30来平方的地方,本就一个屋里拉屎放屁味道浓重,要再加上这个,床单越发黄酸腥臊。
    但是,长年在一个通铺上下挤挤挨挨的睡着三十多个粗老爷们青壮年,青皮寡水,又有好长日子沾不到荤腥,怎么可能禁止得了。
    虽说是不予许,实际上每天都有跑马的。新来的看见这阵仗可能还会脸上臊一臊,但被羁押的日子一长,大家一个窝里睡觉想不赤诚相见都难,也就无所谓脸皮不脸皮了。
    所以,好多老少爷们儿等巡房的一走,立马就把卫生纸划拉到枕头边,哼哼唧唧且肆无忌惮的给大伙儿表演自己逗自己。
    这种时候,林逆涛只能一个人躲进墙角,因为别人都是看着美女扑克直接抓重点,没一会儿就能完事,动作简单,效率极高。
    但他不行,他得想着姜晓堂,流程还多。
    又是一声“涛儿,我爱你……”,脑子紧接着冒出来的却是:
    “涛儿,抱紧我的脖子。”
    林逆涛浑身一麻,肌肉记忆立即苏醒,肌电信号传导神经元沿着皮肤、血管甚至是细胞全都聚拢到身体中点,让他因为昼夜节律混乱而波动没有周期的体温,在本该降到最低点的时刻,却升高了近1摄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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