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表情,好像将半年时光一笔抹消。
律风笑着回答道:“正在听。”
那栋坐落于水边的市民中心,再次出现在律风电脑屏幕上,却带上了贴近自然的声响。
进度条刚动,他就清楚听到耳边鸟羽扇动翅膀的扑簌。
然后,市民中心宏伟高挑的大门映入眼帘。
他随着熟悉的镜头转换,听到了树叶摩挲、草丛窸窣。
虫鸣鸟叫之后,传入耳中的不仅仅是瀑布击水响动,还有人声鼎沸的吵杂。
惬意悠然的琴声,若隐若无的传来。
不是钢琴、不是小提琴,更不是任何的西洋乐器。
而是手指拨弄细长的琴弦,才会发出的独特弦音。
律风诧异地倾听音乐,清楚意识到了佐特尔的改变。
他记得佐特尔第一次做《山水逍遥》的配乐,运用的是激昂高亢的交响乐,人为的创造出听觉的震撼感。
现在,他耳边的响动,完全像是这栋山水建筑产生的轰鸣。
就算是浅淡的琴弦声,都像是画面之外有一位居于山水之间的隐士,日常盘腿抚琴,弹出阵阵弦音。
没有人为刻意的编排。
短短一分钟,不长。
他却能够感受到,佐特尔对《山水逍遥》的理解更加准确。
自然响动成为主角,人声喧嚣渐进,若有若无的琴音,成为了贯穿整个视频的主线。
即使时隔半年,也无法掩盖律风对这一次市民中心配乐的喜欢。
原来,他不是讨厌配乐,他只是不希望音乐喧宾夺主。
他发自真心地回复佐特尔:“很好听,谢谢。非常符合我对山水逍遥的定义。”
佐特尔回得特别快,“你喜欢就好。你的建模带给我的灵感,我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你不需要说谢谢,应该是我感谢你。”
网络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佐特尔的讲述,刷新在界面上,看得律风感慨万千。
原来,在发现《山水逍遥》视频之前,佐特尔已经陷入了音乐人常有的瓶颈。
他的音乐技巧,编排能力,并不能使自己满意。
哪怕合作的乐团,为他新的创作感到兴奋和激动,也无法抹去他心头的惆怅空虚。
Zottel:“你的《山水逍遥》好像有生命一样,将我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混响、没有杂音,纯粹得简单的声响,让我找到了全新的自己。”
《山水逍遥》的市民中心,并不受粉丝的欢迎。
因为他们认为,这不是音乐,这只是自然响动的拼凑。
可是,佐特尔却格外满意,快乐的奔向大自然,写出了新的音乐旋律。
明明是律风陌生的音乐世界,他却能够感受到佐特尔所说的一切。
正如他陷入了建筑设计的困境,无法挣脱的时候,一座桥梁横空出现,将他身上无形的枷锁打破,使他更加自由。
哈。
律风不由自主笑出声,抬手快速的打字。
“恭喜你!”也许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这样的快乐,“我相信你现在的音乐,一定比以前更加动听!”
律风和佐特尔的闲聊,跨过了音乐和建筑的界限,自由无碍地交流着。
他们竟然能在相同话题上,以不同的观点聊出99+,连律风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互相陌生,他就能畅所欲言,不用顾忌佐特尔能不能领会,也不用考虑佐特尔有什么别的奇思妙想。
寄托在《山水逍遥》里的思绪,成为了另外一种灵魂慰藉,扫除了律风全部的疲惫。
他们聊到夜深。
佐特尔说:“如果中国能够建造起这么美丽的城市,我一定要来中国。”
律风笑意骄傲的说:“朋友,你明明会写中国字,会说中国话,为什么却不知道——”
“即使没有《山水逍遥》,中国也是美丽得令人屏息的地方。”
山川平原,海洋丘陵。
人居于此,万古不息。
第19章
律风本以为, 放假休息的时间很难熬。
没想到,他能一边做《山水逍遥》的模型,一边和佐特尔聊国内秀美山川大地。
这个擅长中文的澳大利亚人, 真的没有来过中国。
他对律风讲述的任何一个景点,都感到格外好奇。
但他更喜欢的, 不是自然风光, 而是中国的名胜古迹。
佐特尔说:“因为你介绍风景的时候,我感觉什么湖泊海洋都和澳大利亚差不多。可你介绍中国建筑的时候, 我能从你回复的速度,感受到字里行间都流露出骄傲。而且,你用的语气词和标点都不一样。”
律风一愣,往上拉开聊天记录,才发现自己介绍中国建筑的用词,远胜那些贫乏的“山清水秀”“风景如画”。
还经常会打感叹号。
故宫的千步廊、玉兰板、金水河、承天门。
长城的长堑、塞围、亭障、界壕。
避暑山庄的宫殿、湖泊、平原、山峦。
苏州园林的匾额、楹联、雕刻、石碑。
每一座中国古建筑, 都是律风曾经热衷研究的对象。
他讲述它们的特点,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建筑视角的分析手法,当然和纯粹的赞美词不一样!
律风笑着敲字, 说道:“我做《山水逍遥》,正是因为这些建筑给我带来的感悟。自然风景可能有相似的地方, 但中国古代建筑独一无二,是传承了中国人几千年文明的作品。我描述它们的时候,确实更激动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