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嗓子一哑。
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憋出一句:“操,他们有病?!”
傅英嗤笑了声,冷冷地说道:“请商界名流,演员大腕,闹得越大越好,无非想让大家瞧瞧,我这新上任的傅家家主,是个怎样残疾的废人。”
路从听不惯那两个字,语气低了低:“老傅……”
傅英恍若未闻,嘴角勾了勾,眼底浓黑一片:“宴会的请柬明天就会发出去,他们想闹大,自己的脸都不要了也要膈应我,我作为后辈,自然捧场。趁这次机会,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他说完,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路从隐隐约约从傅英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别的意思,迟疑地问道:“老傅,你的意思是?”
傅英眼神落在前方浓稠的黑夜里,视线没有着落点,悄无声息地在空中乱走,他语气微寒:“老宅那些人在想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次是个好机会,微博舆论的事情暂且不急,待生日宴时,自有分晓。”
路从反应过来傅英的意思,一拍大腿,忍俊不禁道:“是啊!生日宴就是最好的反击!任他们怎么折腾,最终不都为你做了嫁衣?!”
VEJ国际总裁身份成谜,三年前继任后,从来没有出席公共场合,更没有在任何商业应酬里现身。
无数想要攀交情的名流都碰了钉子,可以想见,请帖发出后,必然引来轩然大波。
路从眉头一挑,心想老宅的人拼了命要给老傅难堪,最后反被他们利用……他心里暗喜,忍不住蠢蠢欲动了,但还是没好气道:“你说老宅那些,一天天在想什么,老实享福不成,非要处处膈应你。”
傅英沉默了一会儿,嘲讽道:“大概,嫌过的太舒服了。”
路从深以为然。
不然怎么会有事没事就想给傅英使袢子呢?
吃多了不是!
路从啧啧,想了想又道:“我明晚的航班回燕城,他们约莫也会给我家老爷子送请柬,到时我同老爷子一块去。”
傅英淡淡道:“嗯。”
挂断电话后,傅英看了眼息屏的手机,随后将它扔到床上。他身体朝后靠了靠,后脑勺抵在轮椅背上,稍稍阖起眼皮,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指尖的烟还在燃烧,点点的光撕破了浓稠的黑夜。
傅英没有上床睡觉,靠着轮椅,脸上疲惫不堪。
直到“叩叩——”的两道敲门声,打断了傅英的思绪,他立刻掀起眼皮,眼睛黯淡无神,眸光涣散地盯着酒店房门处。
“谁?”他没有动,懒懒地应了声。
傅英的位置离门口稍远,嗓音传过去时淡淡的,慵懒得好像没有生机。
门外顿了两秒,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带着些微紧张:“傅老师,是我,亭邈。”
傅英下意识拧起眉,脸上阴翳的神色却一瞬间褪去。
沉默片刻后,他应道:“进来。”
门只是虚掩,亭邈忐忑地站在门口,得到答复后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慢慢推开门。
他一眼看到坐在房间最里面,在阳台和床铺中间狭窄角落里的傅英。
晦涩的黑夜肆无忌惮地铺满房间,床壁灯的昏暗根本无从点亮整个房间。亭邈潜意识放轻脚步声,踩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去,摸索着来到傅英面前。
窗外柔和的月晕洒落进来,他低头,才发现傅英的轮椅前扔着好些烟头,而他的指间,雪茄发着点点的光,正徐徐烧着。
一股浓重的烟味在四周散开,一瞬让亭邈心头倍感不适。
他不喜欢烟。
亭邈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被烟呛住了,捂着嘴巴,难受地打了两个喷嚏。
傅英垂眸,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但没熄灭,仍旧让它自己燃烧。
亭邈神经再大条也发现傅英的情绪不对。他嘴巴动了动,在心里组织语言,猜想是今天的造谣让傅老师难受,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亭邈不喜欢直愣愣地站在傅英面前,这样会让他感觉到浓重的疏离,他想离傅英近点,更近点。于是弯腰半膝蹲在傅英的轮椅前,双手攀着轮椅的把手,抬眸去追着傅英的眼睛。
“傅老师……”
低垂着眼眸的傅英,一下子和亭邈的视线相撞。
看到眼前的这幕,亭邈瞳孔骤缩。
傅老师的眼皮稍稍耷拉着,双眼黑漆漆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空落落,没有着落点,虚无缥缈地停留在地板上。亭邈心里咯噔了下,顺着傅老师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地面凌乱散落的几支燃烧殆尽的烟。
亭邈多会安慰人啊,在家人朋友身边总是讨喜的模样,心里藏着无数的话可以宽慰别人的伤心事。可这时候,他面对傅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哑口无声。
亭邈眼皮没来由地眨了眨,眼底泛着酸涩,小声说:“你别难受……傅老师,别难受。”
他看不得傅英这样,会让他觉得眼前的人没有生机,好像时时刻刻,都会毫不留恋地离他远去。
想到这里,亭邈喉头滚动,伏在傅英的轮椅边:“你在烦恼那些谣言对不对,傅老师,不会有事的,我知道全都是假的,他们——”
声音戛然而止。
傅英猛地拉起亭邈,将他往身前狠狠一拽,不由分说地攥紧他的手腕,声音低寒得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眼神混沌地死盯住亭邈,不耐烦说:“你关心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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