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点点头,问欧宁羽道:余卿乃是长乐之夫,算是你的小辈,有什么需要你也毋须客气。
欧宁羽看了余长宁一眼,这才笑道:好,宁羽多谢陛下圣恩。
望着眼前伊人,李世民在心底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捋须笑道:说起来刚才朕还没去长乐公主府的后院看看,乘午后还有闲暇,就前去一观。
长乐公主雀跃笑道:父皇有此雅兴,长乐自然相陪。
谁料李世民却摇了摇头,笑道:朕想与宁羽聊聊昔日之事,就不用你们晚辈相陪了,不知宁羽意下如何?
欧宁羽微笑作礼道:自然遵命。
待到李世民和欧宁羽前去后院之后,长乐公主蹙着眉头神情止不住的疑惑,问一旁的余长宁道:驸马,你可有觉得父皇与师傅之间看起来怪怪的?
何怪之有?余长宁啜了一口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瞧他这般漫不经心,长乐公主芳心微嗔,伸出纤手在他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这才怒声道:你难道就没有发觉刚才父皇是想故意支开我们,与师傅独处么?
闻言,瑶瑶恍然醒悟道:听姐姐说来,好像正是如此,不知宁羽前辈与陛下以前是什么关系?
余长宁笑嘻嘻地说道:两位公主,本驸马奉劝你们对这些事情还是少猜测,少议论为妙,若是你们仔细留意,便可发觉陛下对美人儿师傅可不是那么单纯。
什么不是那么单纯?长乐公主依旧是一头雾水。
眼见此地没有外人,余长宁所幸坦然直言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发觉,陛下看美人儿师傅的眼神,与我看你们的眼神是一样的么?
长乐公主细细地品味了半响,登时脸色大变,目瞪口呆地失声道:你,你是说父皇与师傅hellip;hellip;他们,他们hellip;hellip;
余长宁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不过却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你的父皇似乎是单相思啊!
长乐公主被这一席震惊得呆坐案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后园之内,李世民正负手与欧宁羽漫步在碎石小径上,大雪飘飞,白雾茫茫,远方的景物一片混沌。
行至池畔凉亭,李世民默默地注视着矗立在池中的假山奇石,叹息道:朕还记得当初我们初遇之时,便是这样的天气,往事如梦似幻,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欧宁羽望着这位冠绝千古的明君,发觉到他的两鬓已经微微斑白,脸上皱纹的线条也是愈来愈深刻,一时间不禁感叹中来,轻声说道:那日陛下与长孙皇后在渭水之畔遇险,宁羽碰巧路过击退刺客,陛下礼贤下士邀宁羽前去画舫一叙,围炉畅谈议论古今,往日依旧历历在目!
其实当时朕万般没有料到,自己竟能从秦王变为皇帝。李世民苦涩一笑,眉宇间大是惆怅。
欧宁羽正色道:陛下文韬武略英勇盖世,天子之位由陛下继承,正是不二的选择,这二十年的贞观之世,已经足够书录陛下赫赫的功业,供后世景仰。
李世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我相交多年,朕也不愿意瞒你,就实而论,其实李建成的才能并不弱于朕,只是大唐立国之后,他身为储君须得坐镇中枢,能征善战之名不显罢了。不过建成为人多疑气量狭窄,因朕之功绩让他心生猜忌,担心朕会影响到他的太子之位,才决定对朕施以毒手,朕也是无奈反击啊!因为若不反击,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玄武门之变后,朕令人篡改史书大肆贬低高祖和太子建成,这些年更是繁荣国内,征伐域外,一洗两晋以来中原颓废之势,目的也只是让自己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罢了。说完这些,李世民语气涌出了几分悲凉之情,叹息道,朕这皇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生平对家业传于嫡子的观念有些厌恶,太子李承乾乖张无能,朕多次想将他废之却没能下定决心,以至于酿成了秋狩叛乱,上梁不正下梁歪,诚所谓也!
欧宁羽听得良久默然,知道李世民是在懊悔昔日诸多错事,思忖半响,幽幽叹息道:家业传于嫡子,乃礼法使然,庶子即便再有才能,也是于事无补,然而皇帝之位干系甚大,牵一发而动举国,若是让嗣子继承,昏庸与睿智、残暴与仁慈皆是没有定数,遇明君则天下安,遇庸君则天下乱,此乃皇权最大的隐患,贞观之世已近二十年,宁羽相信在天下万民的心中,对于陛下自然会有一番公道的评判。
宁羽,还是你最懂我。得到欧宁羽如此肯定,李世民心头激动不已,他突然抓住了欧宁羽露在外面的纤手,语气竟有丝丝地颤抖,你我相识久矣,李世民为人如何你也应该知晓,无忧逝多年,朕却一直未立皇后,其中固有对无忧的思念,然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朕的心头一直有一个影子,后位乃是为了她虚位以待啊,宁羽,你hellip;hellip;知我的心思么?
欧宁羽心知该来的总归要来,心里不禁暗暗一叹,纤手虽是任由他紧紧握着,语调却是舒缓镇定:陛下之意宁羽岂会不知?然宁羽毕竟乃是修道之人,追天道而弃人道,男女之情对宁羽来说不过是镜中水月,过眼云烟,对与陛下的好意,宁羽只能说声抱歉了。
--